而父亲别娶，这个消息是瞒不住她的。素巧回想起来，仿佛看到自己的母亲，从一朵盛开的花，渐渐枯萎，最后跌落枝头，却还要被人说，死了的好，如果还在世上，才是麻烦事呢。

“她吃了很多苦。”素巧轻声说，万老太太的泪落下：“而你，也同样吃了很多苦，是不是？”

素巧不能回答是，也不能回答不是，只是看着万老太太：“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我常常想，若我们能早些去见你，是不是你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万老太太自问自答：“不，邝家不会把你给我们。”

万氏是邝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就算邝家觉得素巧是拖累，也要为了邝大人的名声，把素巧养大。素巧偎依进万老太太怀中：“外祖母，不要想这么多了，您睡吧，我陪您一起。”

“我不希望你这样懂事，我也不希望你……”万老太太伸手抚摸上素巧的脸：“我只希望，你能和婉儿一样，和我撒撒娇，耍耍赖。”

这样的话，素巧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听过了，但素巧还是忍住泪：“我晓得。”

“那就在我身边，好好地睡一觉。”万老太太躺下时候，手还握住素巧的手，素巧靠在万老太太肩上，万老太太轻声说：“不要再说什么，在这世间没有牵挂。巧儿，我牵挂着你。”

素巧嗯了一声，万老太太把素巧的手握得更紧，素巧只觉得眼睛又湿了，这个世上

，还有人牵挂着自己，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啊。

万老太太听着外孙女在身边发出轻柔的呼吸，也闭上眼，陷入梦乡。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睡吧，如同这个世间，每个疼爱外孙女的外祖母一样。

素巧是被万舅母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坐起身的时候，素巧有一瞬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这不是素巧的屋子，所用的也不是素巧用的东西。

门帘已经掀起，婉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姐姐，你醒了。”

“我还说，谁在外面说话呢。”婉儿听到素巧这样说，就上前拉住她的手：“今早我醒来瞧见，吓了一跳，怎么姐姐过来和祖母睡了。”

“怎么，不许你姐姐和我睡？”万老太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婉儿转身，正好看到万老太太那笑吟吟的脸。婉儿急忙道：“不是说不许姐姐和祖母睡，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呢？”素巧拿起梳子梳头，婉儿点着自己的下巴，在那想了半天才道：“姐姐人很好，我晓得，但是姐姐平常似乎总不和人太过亲近。”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呢。”万舅母也笑着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洗脸水：“你姐姐这叫端庄，我啊，就要你学着你姐姐的端庄呢。”

“娘！”婉儿撒娇地叫了一声，万舅母已经把洗脸水放到一边，对素巧笑着道：“今儿啊，我这做舅妈的伺候你洗脸。”

“舅母，这怎么使得？

”素巧急忙站起身，万舅母把素巧按着坐下：“你若是孩子时候，来到家里，难道不是我伺候你，今儿啊，你就把自己当孩子一样，什么也不要操心，就该被我们疼一疼才是。”

“娘您疼姐姐，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婉儿拉住万舅母的胳膊就要撒娇，万舅母啐她一口：“呸，就你这样，我还怎么疼你。”

“娘！”婉儿不依地叫起来，素巧也笑了，这笑容却和原来有些不一样，带着几分释然。这个世上，有牵挂的人还是很多，不要轻易说什么没有牵挂。

梳洗完吃过早饭，于玉兰那边遣来的人已经来告辞，素巧拿出写好的信，叮嘱了这人几句，又赏了他一两银子，也就打发他去了。这人接过赏，对素巧磕头谢赏，又接了吴管事送的两瓶酒，欢欢喜喜地去了。

“那个十一太太，原先我还恨她来着。”等这人走了，吴嬷嬷不由感慨地说，素巧不由瞧着她：“怎么还恨她？”

“要不是她，有些事儿，十一老爷也做不到。”吴嬷嬷这话说得是实话，素巧也笑了：“她也是被人蒙蔽。试想一想，若有个人，收养了你，又对你这样好，还把你嫁给了他的儿子，是不是你也会死心塌地，一心只为他？”

“我们女人，不就是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吴嬷嬷顺口说着，想着自己方才的话，脸上不由一红。

柳兰花已经走了进来，她手中还

拿着些活计：“娘子，我想好了，那四十两银子，等我慢慢做针线还你。”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这四十两银子，你就算把眼睛绣到瞎，也要花上三四年才能攒那么些银子呢。”吴嬷嬷这话说的柳兰花脸上一红，接着柳兰花就道：“那我，就给娘子写个身契，到时候我就跟着娘子，一辈子不嫁了。”

“写身契不好，况且我身边的人也够使了。”柳兰花姓柳，她娘现在还在牢里，更别说柳家那边，若听说了刘家这边不要柳兰花了，只怕也会过来要柳兰花回去，毕竟一个长成的女儿，是可以嫁出去换笔彩礼钱的。谁愿意把这样一注彩礼钱，丢在别人家中？

柳兰花听到素巧这样说，眼圈顿时红了：“娘子，我这无路可去。”

“别急别急，刘家那边，还没有说法呢。”吴嬷嬷见状急忙安慰柳兰花，柳兰花摇头：“刘家那边就算愿意娶，以后我娘出来，那也是个麻烦事儿，更别说……”柳兰花思来想去，除了素巧这里，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安稳度日。

“来了，来了！”杜氏的声音突然传来，还带着几分欢喜，吴嬷嬷也停下说话，往外张望着，接着吴嬷嬷就笑了：“你还说你没地方去，这会儿，地方不就来了。”原来外面不光来了刘大牛，连那日的媒婆也来了，不光如此，还带了几样礼物，既然是带着礼物来的，那想来不是来

退亲的。

柳兰花愣了一下，就见杜氏已经欢欢喜喜地走了进来：“兰花，你快出去，有好事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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