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不是你来服侍我。”素巧从婉儿手中拿过被她扯的七零八落的衣衫：“要你来服侍我，这衣衫啊，早被你扯坏了。”婉儿嘻嘻一笑，素巧披好衣衫，又坐在那梳头，婉儿看着素巧：“我总觉得，姐姐穿红色肯定很好看。”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素巧反问，这红色的衣衫，素巧这辈子，都穿不上了。寡妇，哪里就能穿那大红的衣衫，除非，重新嫁人。想到重新嫁人，素巧的眉微微皱了皱，怎么还会想到嫁人，嫁人一点都不好。

“那今儿过年，姐姐也穿件鲜亮的。”婉儿在那看着素巧的衣衫，素巧把婉儿拉开：“别说我，你看珍儿，又哪里能穿鲜亮的？”

婉儿急忙捂住嘴，接着素巧就道：“不过等过了正月十五，珍儿就能做上几身别的衣衫了。”就不用再穿素服，而是能穿点颜色衣衫，只要不是大红大绿的就好。

“我也觉得奇怪，明明那个人，活着的时候我都没见过他，等他没了，我却要为他，守孝三年。”宋珍的话让婉儿瞪大了眼：“姐姐，这样的话，不合规矩。”

“是啊，不合规矩。可是这人活着，时时刻刻不忘规矩，也累得很。”素巧轻叹一声，宋珍已经笑了：“罢了，我们别说这些了，还是赶紧换了衣衫，今儿过年，小吴嫂子和小宋姐忙了这小半个月，说，就为了今儿的团圆饭呢。”

“听说有很多好吃的

。”婉儿已经露出了馋相，宋珍捏一下她的脸：“我可见你，趁着去厨房的时候，偷偷拿了不少吃的。”

“我没有！”婉儿自然不愿意承认，二人说笑着就往外走，素巧也跟着走出屋子，堂屋已经被装饰好了，到处喜气洋洋，还真是，不合规矩啊。素巧看着不由笑了，庭院之中，却摆着一些烟花，李管事和吴管事二人带着李嬷嬷的儿子在那布置。

听到脚步声，李管事急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对素巧行礼：“见过邝娘子。”

“这过年放爆竹的多了，放烟花的却见得不多。”素巧含笑说着，吴管事还在那忙着手上的事儿，笑着道：“这大户人家，一到了年节，总喜欢买些烟花回来放。”

“过年时候放的还少，等到了元宵时候，又看灯又看放烟花，那才叫热闹呢。”见素巧为人宽厚，李管事也胆子大了些，在那笑着说。

“那元宵的时候，我们也出去看灯去。”宋珍已经在那笑着说，李管事迟疑了下，吴嬷嬷已经手中端着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不好不好，上回姑娘您去庙会里，闹出事来，我们就是死了，也担不了这个干系。”

“那是因为上回，邝姨不在。”宋珍说着就去挽住素巧的胳膊，撒娇地说：“这回，邝姨跟着我们一起去，那就不会遇到事儿了。”

“姐姐，一起去吧。”婉儿也在那笑着撺掇，婉儿话刚说完，背上就被人打

了一下，婉儿回头，看到万舅母站在那里，婉儿顿时缩成一团：“娘。”

“你啊，天天就想着玩，别的事儿都没想到。”万舅母笑着骂了一句，婉儿还要撒娇，素巧已经道：“等到了元宵再说，今儿要先过年。”

“今儿过年，竟是从来没有的热闹。”万舅母不由感慨地说，原先过年，虽说衙门里是封了印的，但总要想着衙门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事儿，还要着人去街上巡逻，免得闹出什么事儿来。

别人家过年那是闲着，万家过年，万德全却比平常还要忙。

“那是，爹爹那时候，一到过年，除了能回来吃个饭，旁的事儿竟然什么都做不了。”婉儿也在那不满地说，万舅母回神，捏一下女儿的脸：“就你最爱说话。”

婉儿又是嘻嘻一笑，素巧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众人，这过年才叫热闹。

按说，过年也该去祭拜祖宗，这会儿宋家的宗祠远在京城，万家是没有宗祠的，不过就是在条桌上摆了供品，摆了摆就完了。

宋珍就收拾了祭品，带了小宋姐出去，要去母亲的坟上祭拜。周乐看着宋珍带着小宋姐出去，李嬷嬷已经在周乐身后轻声道：“按了规矩，是不该去拜的。”

宋珍的母亲，是宋安的妻子，她的生母，生前没有入了宋家，死后也没进宋家的祖坟，宋珍要去拜她，若在京城，又会被人嘲讽不懂规矩。

周乐转身看着李嬷嬷笑了：“规

矩规矩，什么都照了规矩来，原先我竟然没有发现，这照了规矩，人都过得不痛快了。”

李嬷嬷看着周乐还想再说什么，接着李嬷嬷就摇头：“是，这会儿，也不用懂那么多的规矩。”

“况且，这处院子，是宋姑娘从小居住的地方，这里，才是宋姑娘心中的家。”周乐说着不由感慨万分，规矩规矩，规矩就是笑要笑得合适，规矩就是就算对继母再不满，也要恭敬对待，规矩就是，连思念自己的亲娘，也要在合适的时候表现出来，否则就会被人说，不给继母面子。

“明明，继母不在意我，偏偏我要表现的，对她有孺慕之情。”周乐觉得脸上有些冷，擦掉眼角的泪轻声说，李嬷嬷看着周乐面上神情，晓得这勾起了周乐的心事，于是李嬷嬷拍了拍周乐的手：“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现在没有人再管着自己，说自己的行为举止不合规矩，说自己这不对那不对，小心谨慎，甚至如履薄冰，不过是一个没娘的女儿，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想要得到一个好名声，进而得到一门好亲事。

抛掉那些，周乐才晓得，自己原来可以如此轻松，自己原来，如此痛恨那些规矩。

“是啊，都过去了。”周乐说完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不晓得今儿，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好吃的。”

“定然很好。”李嬷嬷顺着周乐的话往下说，

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李嬷嬷也希望她能一生顺遂，但她不愿意的时候，李嬷嬷也只有，任由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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