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五次的拖延，不就是因为要花银子吗？苏度倒不晓得该怎么说了，李嬷嬷瞧着周举人，想要说什么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儿，就全凭四老爷做主。”

“既然侄女在这住了些日子，那我也该去给主人家道谢。”周举人见事情顺利，也才想到礼节，免得被人说阁老府的公子，一点礼仪都不讲。

这也是常事，李嬷嬷先去和素巧说，素巧听说周举人要给自己道谢，对李嬷嬷道：“我瞧着这位四老爷，行事有些尴尬，等他来的时候，我不如用周妹妹的话，让你和你全家都留下吧。”

李嬷嬷也在担心这件事，瞧周举人这样，只怕他们一家子都要被周举人带回京，到时候可就不晓得会遇到什么事儿。此时听到素巧这样说，李嬷嬷不由欢喜道：“真得？”

“只要你愿意。”素巧只说了这么一句，李嬷嬷就笑了：“怎么会不愿意呢？”

“不过我也晓得，你们这样人，总有些体己，若……”素巧话没说完，李嬷嬷就双手直摆：“我是跟着姑娘过来的陪嫁，出京时候那些东西，就全都带着呢。”

那这就好了，素巧命人在堂屋内放了屏风，自己在屏风背后，周举人进到堂屋里面，见多了扇屏风，也就对屏风行礼：“多谢邝娘子，照护舍侄女。”

“既为同乡，这本就是该做的。”素巧也应酬了几句，就话锋一转：“周

妹妹临终前，曾和我说，别的也就罢了，她的奶嬷嬷，陪伴她十几年，这会儿周妹妹去了，想着奶嬷嬷没有着落，因此请我收留奶嬷嬷全家，还请周四老爷行个方便。”

周举人原先的打算是这些陪嫁的人都要跟着自己离开，谁晓得素巧竟这样说，于是周举人沉吟起来，李嬷嬷在那急的没有法子，素巧的声音已经又传来：“想是周四老爷不愿意割爱，既如此，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就当我为他们一家子赎身了。”

二十两银子，买这样一家下人，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生意，但周举人再是嗜钱如命，听到这话也要推辞：“并非如此，只是家母素来疼爱舍侄女，听说舍侄女病了，心急如焚，这会儿若听说没了，更是难过，因此我想着，倒不如把她们带回京，对家母好好地讲讲，免得家母忧愁。”

这番话说的真是漂亮极了，素巧也笑了：“周四老爷这点孝心很好，只是你要再想一想，周夫人已经十分难过，若再见到昔日服侍周妹妹的人，那心中不是越发难过了？倒不如就把她们打发了，免得周夫人睹物思人。”

“您说的也很有道理，既如此，我就做主让他们留下，至于银子，我们都还没有谢过您，怎能再收银子。”这一来一往，听得李嬷嬷十分担心，等听到周举人说让自己一家留下，李嬷嬷这才跪下给周举人磕头：“以后再不能

服侍府内的主人们了，是我没福气。”

“你服侍了侄女一场，这也是你应得的。”周举人自然也要做一做面子，李嬷嬷这才敢站起身，素巧已经笑了：“那就劳烦嬷嬷替我送周四老爷出去。”

“那些东西？”周四老爷的脚步却没有动，依旧看着屏风，素巧也笑了：“那些东西，是周家的，自然是周家人处置。”

有这一句就好，周举人踏出堂屋，就在那吩咐下人们把那些东西都抬出去，放到车上，他要一并带进京，至于那几个匣子，周举人自己亲自收着，放在车内。

等都收拾好了，周举人也就和苏度一起离开，送走了周举人，李嬷嬷才轻叹一声：“人情淡薄。”

“这会儿，周妹妹离这些事儿，也远了。”素巧轻声说，李嬷嬷已经对素巧道：“若姑娘担心……”

“那你今晚就去见见她，还可以说，去庵中守着姑娘。”守灵柩和守活人，都是一样的。李嬷嬷连连点头，也就收拾着要去见周乐，等李嬷嬷走了，素巧才看着远方，这世上，不得家人疼爱的人，原来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周乐呢，看着比自己还尊贵，但也不得家人疼爱，甚至还如履薄冰，也不晓得那么些年，她怎么过来的。

“表姐在想什么？”婉儿的声音传来，素巧转头看向婉儿：“没有想什么，你怎么来了？”

“表姐，你去和我娘说，就说，我不要学规矩。”学

规矩？怎么好好的，要学起规矩来？素巧的眉不由皱紧，万舅母已经从那边走了过来，对素巧道：“这事儿，你不用劝我，我啊，也护不住她一辈子，她总是要去别人家做媳妇的。”

去别人家做媳妇，和在家中做女儿，那是不一样的。婉儿不由撅起嘴，伸手抱住万舅母的胳膊：“可是，娘，我们小户人家，就算不懂那些规矩，也过得下去。”

“你啊！”万舅母把女儿搂得紧了些，轻叹一声：“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嫁了人，总要过起日子来，才晓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我们把你接回来，可这外头人的嘴，是堵不住的。”

素巧听着这话，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婉儿的眼圈红了，但只轻声说了句什么，素巧也没听清楚，接着万舅母就拉着婉儿回去了。

“我很迷茫。”素巧抬头，看到宋珍站在那里，素巧不由淡淡一笑：“你又迷茫什么？”

“明明，这些规矩，有些是错的，可还是要学规矩，甚至，父母疼爱孩子的方式，也是要他们遵从规矩。”宋珍的语气越发迷茫了，素巧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学规矩，最要紧的是，知道规矩是什么，然后，想法子，从规矩之中，寻出一条路来。”

“像邝姨这样吗？”宋珍反问，素巧又是一笑：“我也不过是取巧，当然最要紧的是，宋家的人，并不是那样穷凶

极恶的。”

宋家的人，吃相总还是要好看一些的，而素巧所能保的，也不过是宋珍在这段时日的轻松自在。

我向来爱写成长故事，这个文其实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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