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周乐想要自由，可以尽情说笑，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守着规矩，仿佛欢笑都是不对的。

“那你以后，这日子怎么过？”苏度想到最重要的一点，素巧沉吟一下就道：“离这里二里地，有个观音庵，里面的姑子，是没了丈夫之后矢志修行的，我想着，先用棺木暂瘄在那儿，让周姑娘过去住上三个月，等到周家把棺木迎回去，就收拾收拾屋子，说，周姑娘是前来投奔的守寡的寡妇表妹。”

“多谢多谢。”苏度已经站起身对素巧行礼，素巧对苏度摇头：“这事儿，你也不用谢我，我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同为女子，我晓得周妹妹的心。”

同为女子，周乐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是啊，同为女子，我有时候会想，后院之中，大家都是女子，甚至，还是家人，为何却要争吵不休？”

“都是年轻轻的小姑娘，一时吵了，一时恼了，一时又和好，也是平常的。”素巧的话让周乐长叹一声，但周乐并没有往下说，各家各户，都有那么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儿，这点，素巧晓得，苏度就更清楚了。

“我想，还是因为男子处事不公。”苏度的话让素巧看向他：“怎么就成了男子处事不公了？”

“你想一想，男子们三妻四妾，都说是本等，但后院之中，那么多的女子，都要仰仗一个男子的宠

爱过日子。大妇有名分，小妾有宠爱，天长日久，难免就会引起一些争执。”苏度的话让周乐笑了：“我曾听说过英国公府里面的一些事，那时候我总觉得，这不过就是做妾的不守本分，可我经历了这些事儿，又觉得，有些时候，不是守不守本分，规矩不规矩，那些事儿就不会发生。”

再规矩，再本分，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素巧不晓得为什么，只觉得心口掠过一丝伤悲，于是素巧急忙笑着道：“好好地说话，怎么会说这些了。再是男人们处事不公，这世道，苛责的也是女人。”

后院之中出了事儿，责罚起来，不是说大妇不够贤良，就是说小妾们不够本分，至于那个偏心的男人，却不会被人提起。男人们多宠爱了一下小妾，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事，大妇们为何不贤良大度，对小妾好？

小妾们就要恪守本分，哪里能因为主人的宠爱就失了分寸，要去挑战大妇？可是人终究是人，会哭会笑会想那些。

“我若成亲……”苏度脱口而出，想告诉素巧，若自己成亲，不会另外纳别的女子，随即苏度又想到周乐还在这里，自己原本是该娶她的，哪里能说什么，我若成亲的话？

周乐已经笑了：“男子不纳妾，确实是君子之为，可是除了妾，后院之中还有那么多的事，婆婆妯娌大小姑子。”

那些，都要女子去应对，不出一点错，

能被这样评价的人，真是不晓得背后熬成什么样子，把自己熬成了人干，才能被这样夸一句，而被这样夸过之后，别人还要说，这终究是做妇人的本分。

世道是不公的，素巧觉得心里闷闷的，急忙笑着道：“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这会儿，晚饭已经得了，苏通判，您若不嫌弃，我就让我舅舅出来陪你一起用晚饭。”

“自然不敢嫌弃。”苏度也回神过来，对素巧笑着说了一句，素巧点了点头，叫进吴嬷嬷，让她在堂屋里摆上一桌饭菜，并把万德全请来，陪着苏度用饭。

周乐也就回房去，这些日子，她都是在屋里用饭。周乐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李嬷嬷对着面前一桌饭菜在沉默，周乐见状就上前笑着道：“今儿的饭菜看起来都很好，嬷嬷，这会儿也没别人，不如您就陪我一起吃。”

“我的姑娘啊！”李嬷嬷抬头看着周乐：“这会儿，你就什么规矩都不讲了。”

“我这一生人，讲了那么多年的规矩，这会儿，也就让我松快松快。”周乐坐下，伸手给自己打上一碗汤，李嬷嬷已经拿过周乐手中的勺，服侍周乐用饭：“这些事儿，不是姑娘您该做的。”

“嬷嬷，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您应该做，我不应该做的。”周乐平静地对李嬷嬷说，李嬷嬷的泪已经落下：“我的姑娘啊，您怎么就，怎么就……”

“不听劝？”周乐淡淡地说

着，李嬷嬷看着周乐：“嫁给苏三爷，有什么不好呢？他人好，家世也好，就算他心里没有你，人人不都是这样过的？”

“嬷嬷，我循规蹈矩了十八年，现在，不想再循规蹈矩了。”周乐的话让李嬷嬷又要叹气，周乐伸手握住李嬷嬷的手：“嬷嬷，您要觉得，跟着我不成，那我会和苏三爷说，让他做主放了你。”

李嬷嬷是周乐的陪嫁，这会儿周乐婚是结不成了，李嬷嬷这些陪嫁的去向，要不就回京城，被周府重新安排，要不就是苏度做主，放了他们。

“我的姑娘，您这说的什么话，我要离开了，您以后这日子，要怎么过啊？”李嬷嬷的眼泪又落下，周乐拍了拍李嬷嬷的手：“好了，您既然这样想，那以后啊，要跟着我，吃糠咽菜。”

“别说姑娘那些东西，都够过一辈子的，就我，也能让姑娘过得舒舒服服的。”既然周乐已经决定，李嬷嬷也就不再去想那些什么劝周乐的话，开始为周乐打算起来。

周乐的嫁妆，苏度自然要全数还给周家，但这其中还有一说，那些家具什么的，苏度也可以用不好搬的理由，留在这里。到时候折成银子就是，至于那些细软，这单子是李嬷嬷写的，李嬷嬷当然晓得哪些可以留下来。

李嬷嬷盘算着，到时候能把周乐的嫁妆，藏下上千银子，这上千银子，到时候托人买上几顷地，足够周乐吃用一辈

子了，毕竟周乐以后，也不会再去想那些奢侈的装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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