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表姑娘。”小朱嫂子转向宋珍就要对她磕头，宋珍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子，并没有真正受这个礼。  

“既然夫人和表姑娘都答应了，小朱嫂子，你就赶紧站起来，跟着表姑娘出去。”王嫂子急忙说。

小朱嫂子急忙应是站起身，宋珍对吴夫人再次行礼，也就往外走。

“表姑娘这些日子的规矩，看来学得不错。”吴夫人轻声说着，王嫂子已经笑了：“这是自然，人只有往高处走的，哪有往低处就的。再说了，我们府上对她的好，是人都能看出来。”

吴夫人不由轻声笑了笑，也就让王嫂子把东西送回房里，宋珍这会儿规矩学得好，自己也算对得起她的姨娘了。

宋珍带着小朱嫂子一路往外走，上车时候，小朱嫂子要去坐车辕，宋珍轻声道：“进来坐吧。”

小朱嫂子谢过宋珍，这才低头进了车厢。

宋珍仔细看着她，小朱嫂子却不敢抬头，只轻声道：“姑娘，我不过是个底下人，哪里当得起姑娘这样对待。”

“你们平常还好吗？”宋珍的话让小朱嫂子抬头，接着小朱嫂子低头：“好，我们很好。婆婆也很好，身子康健，没有什么毛病。”

“夏云姐姐她，”宋珍只说了这半句，小朱嫂子就飞快地：“她跟着姑娘，是她的造化，我们也不过就是想要见见她，叮嘱几句，让她好好服侍姑娘。”

“只有这样吗？”宋珍追问，小朱嫂

子似乎已经在哽咽了，却还是道：“只有这样。”

“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宋珍不愿意再这样虚与委蛇，直接问出，小朱嫂子猛地抬头，接着就道：“姑娘问的，是哪位夫人？”

“是我的亲生母亲，生我养我十四年的亲生母亲。”宋珍直接说出口，小朱嫂子的镇静都维持不下去了，接着小朱嫂子才道：“姑娘，这样的话，说不得。”

“有什么说不得的？”宋珍反问，小朱嫂子那句不合规矩已经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不合规矩，可是这会儿，宋珍要做的，就是那不合规矩的事儿。

“她是我的亲娘，生了我，养了我，在大雪天会搂着我烤火，在下雨天，会教我关于雨的句子。她那样好，怎能因为规矩两个字，就让我不记得她？要我，只称她为姨娘。”

规矩，规矩！小朱嫂子的泪也落下：“是啊，她是很好的人，对我们总是笑着的。”

这样好的一个人，又能干又漂亮，人人都说，她以后是会有福气的，可是被一个比她父亲年纪还要大的姑爷收用，怀孕了还要被嫁人，是真的有福气吗？

小朱嫂子只觉得脸上的泪怎么擦都擦不完，而心里的话，却已经说出了口：“她有姑娘惦记着，就是她的福气。”

宋珍沉默不语，小朱嫂子擦了擦眼泪，继续低眉顺眼地坐在那儿。马车已经停下，春花掀起帘子：“姑娘，到了。”

“

我扶姑娘您下去。”小朱嫂子急忙上前扶起宋珍，宋珍扶着小朱嫂子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什么都说不出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先带着小朱嫂子去找夏云。”等下了马车，宋珍就对一边等着的吴嬷嬷说，吴嬷嬷虽然感到诧异，但还是上前对小朱嫂子道：“原来你是夏云的娘，快些跟我来。”

“劳烦你了。”小朱嫂子等宋珍离开，才觉得浑身一松，笑着对吴嬷嬷说。

吴嬷嬷手摆了摆：“哪能说劳烦呢？您和我们姑娘，罢了，您闺女能得姑娘青眼，以后我们还要常来往呢。”

“是，是。”小朱嫂子语气谦逊，二人已经走进院子，夏云正坐在廊下做针线，瞧见女儿，小朱嫂子心里的石头才放下，喊了一声：“夏云。”

“娘！”夏云站起身看到自己的娘，那欢喜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她飞快地跑下去：“您怎么来了。”

“我被太太打发去吴府送东西，正好遇到表姑娘，我原本只想求表姑娘给你带一句话，谁晓得姑太太和表姑娘都说，让我来瞧瞧你。”

说着小朱嫂子拉着夏云的手：“还好，没有哭。”

“娘！”夏云撒娇地叫了一声，吴嬷嬷已经笑着道：“既然你们两母女要说话，那就先在这说话。”

“多谢嫂子了。”小朱嫂子客气地说着，等吴嬷嬷走了，小朱嫂子才拉着女儿在廊下坐下：“你这是，被姑娘安排着看屋子。

”

“我闲着也没有什么事儿，就做些针线。”夏云晓得宋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定然不能告诉自己的娘，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也好，也好。”小朱嫂子四处看着，夏云笑了：“娘，那屋子，和我在陈府的时候差不多。还要大一些，也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不担心这些，但有句话我要叮嘱你。”小朱嫂子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嗓子道：“你我心中都清楚，姑娘原本是你姑姑的亲生女儿。但我们生在这样人家，有了房头，连老子娘都要往后退一步，更别说是姐妹。”

“我晓得的。”夏云咬住下唇，想要反驳自己的娘，却也晓得反驳无济于事，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你晓得就好。”小朱嫂子看着女儿：“我知道你向来是个规矩人。姑娘和你又是这样的关系，等过上一年半载，只怕姑娘就会把你放出去，到时候我给你好好地挑一门亲事，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娘，您有没有想过，我们一家子都出去？”夏云的话让小朱嫂子皱了皱眉，接着小朱嫂子就摇头：“你啊，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在这府里，虽说是下人，却也是不愁吃穿，还能攒些银子。你祖母在老太太跟前，更是有体面的。若出去了，”

小朱嫂子欲言又止，夏云晓得，若出去了，外面的日子哪有在府里的日子轻松自在。

背靠大树好乘凉，而要靠上这棵大树

，就要付出许多。夏云只能笑一笑：“娘，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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