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棚后面是来围观的人，况且英国公死于非命这事儿，这段时日已经传了出去，众人越发想来看热闹了。

看到嗣子不过是个三个月大的孩子，由管家抱在手中，众人的议论声越发大了。素巧和宋珍坐在第一乘轿子中，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宋珍不由想掀起轿帘去瞧瞧。素巧已经轻声道：“不要掀开。”

宋珍急忙乖乖放下，素巧看着宋珍：“这会儿，你在葬礼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议论。”

“我没有半分伤心。”宋珍说的是实话，对宋安，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宋珍既没见过，自然也没有什么向往。所有的伤心都是做给别人看得。

素巧了然地握住了宋珍的手，宋珍轻叹一声，这世道，有时候想想，真是无趣极了，明明自己没什么伤心的意思，却要陪着过来，要和人上演这一出，十分悲痛的戏码。

队伍不时停下，那都是祭棚之中的人出来念祭祀的词，这些无需素巧和宋珍出来应对，只用管家抱着那个嗣子在旁边答礼就可。

黄娘子跟在她们轿子旁边，不时告诉素巧，这都是些什么人来祭祀。

素巧也晓得自己要记下来，等以后别人家出了丧事，要跟着出去搭祭棚。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一条街不算长，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完。

拐上另一条街道，这条街上的祭棚少了许多，素巧听到有人在外面高声道：“这宋家可见败落了

，我记得几年前，吴夫人去世，这祭棚，足足搭了三条街，这会儿连两条街都没搭满。”

“不是都说了，夫人死了满街白，老爷死了无人埋吗？”有人在外面说着俏皮话，众人都在那大笑。

“谁让他家挑这么一个嗣子，三个月大的娃娃，谁晓得等他长大承袭了爵位，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这些议论，自然宋大老爷也听到了，他的脸色一沉，对管家吩咐道：“前面还有哪几家，若都是不要紧的，急急地过了就是。”

“前面要紧的就是南阳侯府，还有吴家。”管家急忙对宋大老爷说，宋大老爷皱了皱眉：“那让他们在别人家中快一些。”

管家应是，很快就到了南阳侯府，南阳侯和宋大老爷应酬一番，也就往吴家的祭棚走去，吴家是这次祭棚的最后一家。

除了吴大老爷，宋大老爷看到祭棚里面还放了个屏风，难道说有女眷在？宋大老爷不由皱眉：“可是夫人也来了？”

“夫人带着女儿，说想见见外甥女。”吴大老爷的话让宋大老爷抬头看了看天，吴大老爷已经笑着道：“我已经问过了，这边下葬的时辰是明日，今日出殡，也只是能算着时辰到坟地上罢了。并不耽误。”

“既如此，就去请夫人和姑娘。”宋大老爷晓得不能再阻拦，吩咐着管家，管家很快到了轿边，对黄娘子说了。

黄娘子觉得十分奇怪，但还是对宋珍和素巧说了

，宋珍听说要见自己，不由皱眉：“可是……”

“那是你舅舅，去吧。”素巧说话时候，轿子已经离开队伍，抬到祭棚边，吴家这边已经准备了幔帐，遮住了轿子，素巧和宋珍这才下轿，往祭棚里面走去。

吴家的人等二人下轿时候，就把屏风往外面抬，好遮住众人。

素巧和宋珍走进屏风后面，吴家的人这才撤掉幔帐。吴夫人已经带着个十六七的少女等在那里，素巧和吴夫人相对行礼。

吴夫人等素巧行礼完，这才对宋珍道：“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当初你母亲，是我身边的人。”

原来如此。宋珍这才明白为何吴夫人要见自己，真要算起来，也算是故人之女了。宋珍急忙对吴夫人行礼下去：“见过夫人。”

“你叫我一声舅母又如何呢？”吴夫人拉起宋珍的手，仔细看着她的脸，好半天才道：“真得很像，像足了你娘，她在我身边近十年，原本我想着，给她寻个好人家，可是小姑喜欢她，央求着我，和我讨了她去。”

讨了她去，就做了陪嫁丫鬟，从此命运就又起了变化，宋珍在那听着，素巧已经点头：“原来如此，当初若没有这一送，只怕今儿也没有她。”

“还是夫人会说话。”说着吴夫人就咦了一声：“不是说，你昨儿脖子受了伤，不能说话吗？”

“南阳侯府送了盒药来，说对嗓子好。”素巧笑着解释，吴夫人哦了一声

，就看向素巧：“南阳侯府的药是个难得的，夫人倒运气很好。”

“是，原本因为国公爷的事儿，就欠了南阳侯府人情，这会儿又欠了这样大一个人情。”素巧说着场面话，吴夫人看着素巧：“这会儿认识了，以后等出了孝，也能常常走动。”

“娘，这么说，父亲要回京城任职了？”一直没说话的吴小姐惊讶地说，吴夫人笑得开怀：“你父亲这次，可能要回京了。”

说着吴夫人就把宋珍的手拉过来：“你和别人不一样，那是你舅舅家，以后你表姐这里，也要多走动。”

吴夫人这样热情，让宋珍一时不晓得是因为自己的生母，还是因着从没见过面的嫡母，宋珍只轻声应是。

“夫人，时候差不多了。”一个婆子走进，恭敬地说。吴夫人站起身：“我们也就不耽误你们了。节哀。”

素巧再次对吴夫人行礼，带着宋珍往外走去。上了轿子，宋珍才对素巧道：“我很茫然。”

“为什么？”素巧握住宋珍的手，觉得宋珍的手心全是汗，宋珍靠在素巧肩上：“我娘从来没有说过她的家人，仿佛从来都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这世上相依为命。可我方才听那位舅母话中的意思，我娘她还是有家人的，却从不来往。”

被卖进了吴府，做了丫鬟，所有的过往都消失了。只能以主人的喜怒哀乐为喜怒哀乐，而不能去想自己的事情。

素巧什么都没

有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宋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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