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巧已经替李氏把后面的话说下去：“至于您，这些年对外面都是邝太太，我的母亲，只有父亲最初为她请的孺人诰封。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诰封。”

“你对你父亲有怨气，但这回，他是真心为你打算的。”李氏说来说去只有这么一句，素巧又笑了：“让我相信一个把我放在乡下十多年不闻不问的父亲和一个当我不存在的继母为我真心打算？”

邝大人的儿女，京城里面熟知的都只有李氏所生的儿女，素巧这个原配之女，要不是这回前来投奔，京城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那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李氏是真得急了，她和邝大人成亲这么多年，陪着他宦海沉浮，就算知道邝大人娶自己时候原配还没去世，这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特别是儿女逐步长大，李氏和邝大人都为自己儿女打算，那些事儿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素巧的质问，在李氏看来，就是素巧在拿乔在威胁，想要多些好处。

“昔日把我丢在乡下不闻不问，我嫁人也不过早早办了，等我千辛万苦到了京城，迫不及待地把我嫁给一个老头，这会儿也就不要再说为我打算。”素巧的话让李氏咬一下唇：“你可晓得，你可晓得……”

“我不在乎！”素巧盯着李氏：“当初就说清楚了，我进门这么多天，也跟没有娘家没什么区别。”

“你父亲的

一番好意，你就全都当驴肝肺了。”见素巧油盐不进，李氏站起身讪讪地说，素巧已经笑了：“好意？他的好意，那真是笑话一样。”

“你，你怎能这样说你的父亲？”李氏不愿意别人这样说邝大人。素巧站起身：“我也晓得，他让你来，是担心我败坏了他的名声，他也不想想，我都是嫁了两回的人了，他这会儿又来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做给谁来瞧呢？”

“这是在京城中，和你当初在家乡时候是不一样的。”李氏这话让素巧又笑了：“您倒真是贤良淑德极了。”

贤良淑德，这四个字都是赞美女子的，但李氏怎么听不出来素巧这会儿话中的嘲讽，于是李氏只能长叹一声：“罢了，你也没有养在我膝下，我能说的都说了，只是我也想告诉你一句。”

“请说。”素巧只有这两个字，李氏沉默了会儿才对素巧道：“这毕竟是京城，一个没有娘家的女子，在这京城之中，处境艰难。”

素巧笑容中的嘲讽越发大了，但素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李氏。李氏晓得自己该告辞了：“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既如此，那我也就告辞。”

“慢走。”素巧只站起身略行了一个礼，李氏看着素巧那和自己丈夫相似的轮廓，那些来之前原本打点好的话语，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匆匆离开。

素巧站在那里看着李氏的背影消失，素巧对李氏没

有太多的抱怨，毕竟对不起素巧母女的是邝大人而不是李氏。

若有人发现邝大人娶李氏时候，原配尚在，对李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一个明媒正娶进门的女子，只能忍气吞声低头认做妾。到那时，李氏的那些儿女又该如何？

同为女子，素巧晓得，不管邝大人再娶的是谁，自己都不会被接到京城，邝大人并不愿意被人知道原配的娘家不过是衙门里的衙役。更不愿意让人知道，当初邝大人娶原配时候，说的是入赘，而不是娶妻。

那些被埋在那里，邝大人以为别人都不会知道的往事，素巧已经知道了不少，知道了这些往事，素巧也就明白，邝大人其实巴不得自己早早死去，这样邝大人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污点。

“三嫂你在这想什么？”宋五太太的声音传来，素巧回头看向宋五太太：“我只是在想，人这一辈子，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太难了。”

“最要紧的，还是要有人庇护。”宋五太太这句话让素巧笑了笑：“有人庇护固然好，但若有一日，以为能庇护你的人，其实想杀了你，那又该如何呢？”

宋五太太惊诧地啊了一声，接着宋五太太就摇头：“不会的，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说着宋五太太就握住了素巧的手：“我也听说过一些三嫂和娘家人之间的事儿，其实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三嫂也就不要放在心上。”

宋五太太虽然年纪比

素巧大上许多，但这些日子的交往，素巧晓得宋五太太不爱管事儿，不然也不会在宋五老爷去世之后，被族人几句闲话一说，就自己去往庵堂。

“像五婶婶这样，也好。”素巧这句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但宋五太太不愿意细想，也就把这话丢开，只对素巧笑着道：“昨儿三嫂到前面去了，我在后面和他们说话，也发现几个不错的孩子，就想来寻三嫂商量商量，看哪一个最好。”

宋五太太为宋五老爷挑选嗣子，那是一个真心实意。素巧不由对宋五太太笑了笑：“这么多年，五婶婶也很孤寂吧？”

“我有时候常常想，若膝下有个儿子，能生个孙子，那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宋五太太话中含着叹息，素巧心中明白，只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就开始议论起什么样的孩子才合适入继宋五老爷。

李氏带着人走到二门处，丫鬟见李氏神色不好，却也不敢多问一句，只是请李氏在二门内等着，自己赶紧去传轿子。

“这些人，越发懒了，连轿子都传得没那样快。”李氏真是再也做不出贤惠宽容模样。怪谁呢？难道要怪当初把自己许配给邝大人的舅舅吗？但舅舅当初也是一番好意，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门当户对的人家未必看得上自己，而嫁给一个贩夫走卒，丢的也是舅舅的脸。

从舅舅的学生中挑一个合适的女婿，就成为最好的选择

。邝大人当时虽已二十出头，自称并没结婚，以后也会有前程，那自然就是个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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