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大楼28的层高，站在下面往上看都是仰头的程度，人若是从上面跳下来，必死无疑。

医院方面早就报了警，警察和消防都赶到了，救生垫正在充气。

楼底下的许多人都在仰着头看。

此时的郑可青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坐在高台上看着蓝天白云，听鸟儿唱歌，听风儿伴奏，晃荡着腿，一副无忧无忧的样子。

黎早和苏葵没有多想，立刻上了天台。

在电梯里的时候，苏葵紧握着黎早的手，安慰她，“别着急，好好安抚一下阿姨的情绪，她一定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黎早重复了一句，“嗯，长命百岁。”

“你要不要给陆向宁打个电话？是他姑姑和妹妹干的好事。”

黎早心里一沉，“现在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用，但凡我妈出了什么事，黎笑、陆瑶、陆向蓝，一个都别好过，我可不管她是谁家的女儿。”

电梯到了，两人急匆匆地上了天台。

几名消防员已经做好防护，随时可以救援。

何医生和沈阿姨，以及平时郑可青所熟悉的几名护士，都在劝她。

“郑老师，那边风大，不好玩，你先回来。”

“郑老师，瑜伽时间到了，你教我们几个新动作吧。”

但是，郑可青完全听不进去，只要人一靠近，她就轻轻柔柔地说一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喽。”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坐在一个直角处，两边都可以看到，谁一靠近都逃不过她的余光。

“你们不要忙活，小早来了让她过来见我就行了。”她说得风轻云淡，那口气，好像在约吃饭喝茶。

黎早终于来了，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黎早缓缓上前。

“妈……”

郑可青听到声音，缓缓回头，看到黎早，她嘴唇笑出了非常漂亮的弧度。

郑可青年轻的时候是国际超模，身材好，颜值高，是圈内公认的大美女，就算是现在，坐在高处的她依然美若天仙，就连她身前的绚丽晚霞都失了颜色。

“小早，”郑可青叫了她一声，然后一下子就泪流满面，“妈妈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黎早上前两步，点头道：“好。”

“小早，你结婚了吗？”

“……”黎早倒抽一口凉气。

“你是不是为了妈妈的治疗费，向黎见勋妥协，嫁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黎早震怒，这就是黎笑、陆瑶、陆向蓝三人一起向妈妈透露的事情，她们一定加油添醋地编排了许多谎言。

“不是的妈妈，”黎早解释道，“妈妈，我长大了，女孩子长大了不就会嫁人吗？他叫陆向宁，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我爱他，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你骗我！！！”郑可青的情绪激动不已，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天台的云很高，天台的风很大，瘦弱的女人宛如一抹云彩，飘摇无依。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

黎早连解释都不敢大声，语气是尽量的平缓，真诚满分，“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苏葵可以为我作证。”

苏葵也上前来，说：“阿姨，她老公人可好了，一下班就回家，赚的钱全给她，我都羡慕死了。”

郑可青笑着落泪，那画面，既唯美，又心碎。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会到现在都不来见我一面，如果真是这样，他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家人那样说你。小早，妈妈终究成了你的累赘……”

黎早心都裂了，“妈妈，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你是我前进的动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活得更好。”

“可我不需要。”郑可青身子往下探了探。

“不要，妈妈……不要……”黎早双腿都在颤抖。

郑可青站定，稳了稳身子，安安静静地说：“小早，你不要再花钱治我了，我宁愿糊里糊涂的，多快活啊。”

“妈……”

黎早慢慢地挪到了边上，围栏的高度只到腰际，往下看，那高度令人目眩。

下面的救生气垫已经充好气，但是，看下去只有小小的一块。

而且只在一边。

郑可青站在转角的位置，也有可能跳下另一边。

黎早不敢想。

“妈，他来看过你，只是你之前病得糊里糊涂的，所以忘了这件事，你的试药资格，还是他帮你争取的。如果你还不信，我可以现在叫他过来。”

黎早拿出了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

这倒是让郑可青相信了几分，“真的？”

“妈，你不要相信别人，我是你女儿，你要相信我。”黎早已经拨通了陆向宁的电话，但他不知道在干嘛，一直都没接。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他。

何医生也出来作证，“郑老师，黎早说得没错，你的试药资格确实是她先生帮你争取的。今天来的那三个女的，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不要轻易相信她们的鬼话。”

沈阿姨：“对对，郑老师，你要相信小早，她才是你最亲的人，你要是就这么跳了下去，开心的是那三个女的，伤心的可就是小早了啊。”

黎早伸手往前，“妈，你快下来，你生病了，病还没有好，所以我不是每件事都能告诉你。”

“电话接通了吗？”郑可青问道。

黎早低头一看，急都急死了，“他可能在开会，你先下来。”

郑可青微微一笑，摇摇头，“小早，他爱你吗？”

“爱啊。”爱的吧？！尽管他从没说过。

“你也爱他？”

黎早用力地点头，确定道：“爱！”

“好啊，好，那我就放心了……”郑可青转身向前，张开双手，仰头望天，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和衣摆，余晖印染在她的身上，她美得像一只蝴蝶。

“小早，不要伤心，妈妈早已厌倦了这个世界。”

黎早用力地握着手机，急得跺脚。

“这个世界太肮脏了，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我的妈妈了……”

黎早心痛不止，外婆的死是妈妈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她永远都过不去的坎，“不行啊妈妈，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这里有很多人欺负我，你舍得留下我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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