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旦铁石心肠，便能轻易做到杀活自在。

  孟子陶早看淡了男女间那点俗事，更没有心力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

  如果只是简单的肉体关系倒好办，但凡牵扯情情爱爱，想想就觉得麻烦。

  她并不打算对谁动真心，意在速战速决斩断三千烦恼丝。

  敞开天窗说亮话，就这么自私自利爱自己。

  肖玥在群里竖大拇指：【我最喜欢“水性杨花”的女人！】

  林菱却忧心忡忡：【万一他们同意了呢？】

  孟子陶独享轻松自在：【已经都气跑了，也可能是被吓跑了。】

  她盘算着能清静些日子，谁承想翌日中午就接到俞洄的电话。

  语调如常告知，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

  孟子陶意外一怔，迅速回他，我立刻出发。

  市医院东门碰面，谁也没有多余废话，例行公事一样完成保温桶交接。

  “谢谢。”孟子陶嘴角噙笑率先开口，“我以为你会不想见到我。”

  俞洄转眸错开视线，片刻又平静看回她，略显红肿的唇角带起浅淡弧度，“我也以为。”

  孟子陶没言语，点点头。

  掂量下保温桶的份量，应该够小鸟胃的苏棠吃两顿，便继续问：“明天还送吗？”

  俞洄干脆，“送。”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会在相同时间地点，短暂见上一面。

  除此之外再无联系，兜兜转转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爱情的种子刚刚破土就被残忍折断，肖玥里替孟子陶感到惋惜。

  在电话里好奇询问：“如果没于靳这个人，你应该已经和弟弟确定关系了吧？”

  “我不会。”孟子陶背倚雪白墙壁，答得斩钉截铁，“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谈恋爱。之所以和他相处，我只想让他知道，他喜欢的是他幻想出来的孟子陶，不是真正的我。”

  那边静默三秒，刻薄喊出俩字，“渣女！不管怎样，你总是对弟弟动了心吧。所以你讲得再理直气壮也没有用，玩弄感情就是玩弄感情啊。”

  没少背骂名的孟子陶坦然接受，“好吧，我确实很渣。”

  “你有没有想过，弟弟或许就爱你的渣呢。”肖玥天马行空地问。

  “除非他有病。”孟子陶握着手机，无意识地摩挲起垂坠的平安结，“我和他的感情观天差地别。他以为爱情无所不能，不给他机会试试，他会一直对我抱有错误希望。”

  肖玥在手机高深莫测地长长哦了一声，“也许是你自己不敢尝试呢。”

  孟子陶没接茬，兀自转移话题，“打电话什么事？”

  “没大事，我打算倒追小辅警。”肖玥说，“虽然他有女朋友。”

  孟子陶失笑，“咱俩到底谁比较渣？”

  “差不多吧。”肖玥理直气壮，“要不怎么做亲闺蜜呢。”

  道再见结束闲聊，孟子陶重回病房，一把拽起吃完饭躺平的苏棠。

  因为不爱动引起肠粘连，同房病友早出院了，苏棠仍蹲守原地。

  连绵阴雨午后停歇，天光露出，正适合下楼散步，孟子陶强拉她走出病房。

  如愿以偿收获巴黎模特公司offer，事业即将迎来全新篇章，苏棠终于下定决心提分手。

  尘埃落定又后悔，幻想着前任幡然醒悟，迷途知返。

  病殃殃脚底发飘，苏棠挽起孟子陶胳膊，优柔寡断道：“他真找我复合，我觉得我会心软同意。”

  “然后开启异国恋？”孟子陶对远距离恋爱的态度始终如一，“有这精力你不如去健身，去学法语。至少你留的每滴汗，记住的每个单词，最终都会回报在你自己身上。”

  “那我不同意？”苏棠犹豫着小声嗫嚅。

  “你想太多了。”孟子陶笑笑，忍住没骂她恋爱脑，“他如果珍惜你对这段感情的付出早珍惜了，不用等到分手了才大彻大悟。”

  雨后阳光普照，天虽好风也大。

  提醒苏棠拉上羽绒服拉链，孟子陶将两手揣进大衣口袋。

  指尖触感柔软，不期然摸出小羊皮手套，难免想起另一位恋爱脑。

  戴着手套一抬眼，恋爱脑居然还没走，坐在腊梅树下的长椅。

  再望见俞洄身旁的陌生女性，孟子陶手套戴半截，微微一愣。

  目测与她年纪相仿，黑发过肩，戴眼镜，长相秀美温婉。

  穿着灰色套装加黑色大衣，胸前挂着工牌。

  相隔段距离，孟子陶听不到他们聊什么，自然更看不见工牌上的字。

  苏棠奇怪，“你看什么？”

  “没什么。”孟子陶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挽着她往住院楼后面绕，半真半假的理由信口拈来，“遇见熟人了，懒得打招呼，我们换个地方。”

  走没多远真遇见熟人——孟子陶客户——市医院妇产科医生，赵辰。

  上班时间简短寒暄几句，赵医生挥手道别，行色匆匆。

  望去她干练背影，苏棠小声嘀咕，“赵医生看着可不年轻了，现在才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呀？”

  孟子陶不以为奇，“人家打算做丁克。”

  “妇产科医生不愿生小孩……”

  苏棠边走边念，忽的暂停脚步，开悟一般对向孟子陶，“她不生小孩和你不结婚，是不是你们的职业给你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啊，应该算工伤吧？”

  “当然不算。”孟子陶被逗得眉开眼笑，“是我们的个人选择。”

  *

  住院楼后面有座三层欧式小喷泉。

  居中高耸的小天使雕工粗糙拙劣，但并不影响人们投射美好愿景。

  池底布满银光闪闪的钱币，水面上也漂浮着数张毛票。

  两人绕着小喷泉慢走几圈，苏棠懒病发作直喊冷，孟子陶无奈，陪她原路返回。

  重回前坪小花园，孟子陶下意识瞥去腊梅树的方向，人去长椅空。

  目光随意荡开，又看见那张熟悉的俊脸，孟子陶情不自禁面带微笑。

  视线遥遥交汇，换坐至另一处长椅的俞洄也笑了。

  温情丛丛，暖如和煦春风。

  “又遇见熟人了？”苏棠眼波流转，轻推下孟子陶，“你去吧，我自己回病房。”

  她没说话，点点头。

  目送苏棠进电梯才转身走向俞洄，两手揣在大衣口袋，与他并肩而坐。

  彼此对视一眼，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也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愿。

  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孟子陶举目环顾，蓦然发现正对曾经住的病房窗口。

  忽然忆起些旧事，她扭头看他，求真的眼光，“我记得你是学期中转回北京的，我从楼顶摔下来的时候还没放假，你当时应该在北京上学呀，怎么又回来了？”

  俞洄面庞沉静，淡淡答：“忘了。”

  “真的？”孟子陶挑起秀眉，盯着他停顿片刻，“又是不能说的秘密？”

  “嗯。”俞洄垂眸，望定脚边一朵零落的腊梅花，声线沉而笃定，“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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