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陵刀少帝(下)
众人识得那翩然少年,纷纷抱拳鞠躬,道:“盟主有礼。”那少年正是“陵刀少帝”李继宗。三位侍刀童子飞步跑到李继宗面前,双足跪地,混身战栗哭道:“少爷降罪。”李继宗嘴角微笑,道:“胜败常事,何罪之有?”左袖一挥,三名童子被袖风一带,霍然站立起来,兀自相顾发怔。李继宗微笑道:“你们发什么愣了,还不将盒子收起来?”木童铁童闻言一怔,忙将木刀和铁片放回长盒,手捧长盒,又复与那手捧银盒的童子一起侍在一旁。
李继宗来到诸葛扬名面前,施礼道:“小兄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当真让人佩服。三个小童无意冲撞,还请小兄弟见谅。继宗这边赔罪了。”诸葛扬名对“陵刀少帝”心怀成见,只因觉得他不仅夸口能攻下醉花荫,而且平白无故让十帮之人等了一天,觉得他太过狂妄,存心要扫他面子,因而去找那三个童子的麻烦,此刻见李继宗温文儒雅,谦虚大方,而且明明是自己找茬,却说被他成三个童子无心冲撞,当下不禁脸上一红,抱拳回应道:“不敢不敢,在下也有不是之处。”说罢,与寇英回到西边酒桌旁边。
李继宗向众人介绍道:“在下与诸位朋友引荐。这位便是少林达摩院首座于意大师。在下之前赶到这里时,听闻无锡一代出了个杀人的魔头,在下便四处打探其人下落,准备将其击杀。可惜当我赶到那魔头的巢穴时,那魔头已被于意大师废去一手一足。在下见大师武功高强,又是除魔同道,因此便邀请大师同来剿灭‘醉花荫’,虽然费了点时间,所幸最终劝得大师出手。”众人恍然,齐声道:“多谢大师援手。原来盟主劳苦,怪不得久久未到。”
当下李继宗将十帮首领一一向于意大师介绍。老板亲自送上了酒菜,众人纷纷入席而坐。张楚、王环见识了诸葛扬名的英勇,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齐声道:“小兄弟果然真人不露相,武功盖世呀。不过小兄弟确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陵帝刀’的传人也敢惹。”寇英笑道:“哈哈,他还武功盖世,被两块小石子就搞个半死了。”诸葛扬名哪里还敢嚣张,惭愧道:“我险些吃了大亏,大小姐你就莫再嘲笑我了。”转向张、王二人道,“小弟见识浅薄,烦请哥哥说说,这‘陵帝刀’又是哪位高人?”
张楚道:“小兄弟没有听过,这也难怪,毕竟那已是三十年前的武林神话了。我们两兄弟若不是听二当家提过,自然也不会省得那四句话。”诸葛扬名问道道:“哪四句话?”张楚王环二人对望一眼,高深莫测地说道:“枪号无敌,刀曰陵帝。拳掌沙弥,剑中元极。”
诸葛扬名在醉花荫听那虬髯汉子说过这四句话,此时一听,低呼一声。寇英最爱听江湖故事,争先问道:“这四句话甚么意思?”王环道:“这四句话说的是三十年前,江湖上的四名绝顶高手。”寇英道:“哪四位?”王环介绍道:“‘枪号无敌’,说得是神枪无敌杨业杨元帅,他一杆金枪使得天下无敌;‘刀曰陵帝’,说的是蜀中白帝城的‘陵帝狂刀’岳丘山,他的‘白帝金刀’可称得上天下第一刀。”
张楚生怕被王环说完,忙打岔道:“这个‘拳掌沙弥’,是指如今的少林寺方丈了佛禅师,这个了佛禅师说来有趣,他之前对佛理悟性极差,直到三四十岁,还只是少林寺的沙弥和尚,谁知在武学方面竟然造诣颇高,他的掌法拳法,胜过了当时少林的方丈、达摩院、罗汉堂诸首座,成了少林第一高手,因而有了‘拳掌沙弥’之说。最后一个‘剑中元极’,指的则是天台剑宗第一高手孟元极。他是个真正的剑痴,一付心思全在剑法之上。他到了六十来岁,已是名满天下第一剑法高手。不过他不愿就此止步,于是孤身上少林挑战,打败了少林寺一流的高手,可惜到最后还是败在了佛小和尚手中,那了佛禅师也就是从那时才开始名满天下的。”
诸葛扬名听张楚侃侃而谈,早已是颇为神往,直至听他说起天台剑宗孟元极时,更是大吃一惊。他虽在天台剑宗呆了五六年,但是从未听人提起过孟元极其人,因而向张楚问道:“哥哥有所不知,小弟之前也在天台剑宗待了五年,但不知为何,从未曾听人提过孟元极其人?”张楚道:“这恐怕整个江湖都无人知晓了。有人说孟元极与了佛禅师比武落败之后,内伤爆发便自身亡,有些人则说孟元极为求再上少林,潜心专研武学,结果走火入魔而亡……凡所云云,莫衷一是。而天台剑宗之人对孟元极也是讳莫如深。不过无论怎样,孟元极就算是活着,那也已近百岁,行将枯木。”诸葛扬名道:“那这么说,四名绝代高人,只剩下了佛禅师和岳丘山尚在人间了?”
王环肯定道:“恩。了佛禅师已逾古稀,岳丘山则正是耄耋之年。”寇英饶有兴致地道:“那他们两个谁更厉害?”王环道:“那我哪里知道?他们之前没有动过手,现在则是武林北斗,更不能随便动手了吧。”寇英呵呵笑道:“说得也是!那你们说的‘陵帝刀’,就应该是‘陵帝狂刀’岳丘山了?”张楚颔首道:“是的。‘陵刀少帝’李继宗就是岳丘山的传人。据传蜀中白帝城陵刀世家,向来都是一子单传的,可是传到了岳丘山这一代,他却亲手杀了自己儿子,把毕生武学都教给了李继宗。”
诸葛扬名、寇英闻言骇然,只听张楚续道:“幸好李继宗没有辜负岳丘山期望,学就了一身本领。这个陵刀世家,习武有一个很奇怪的规矩,是以习武者武学资质来分等级的。资质最差的只能用木刀,稍微好点的用铁片,高手的话可以用银刀,如果武功和岳丘山比肩的,就可以凭本事将他的‘白帝金刀’夺走,作为自己的佩刀。江湖传言,‘陵刀少帝’的功力已经直逼‘陵帝狂刀’,不过李继宗饮水思源,不愿冒犯师尊,所以他一直使用的,都是银刀而已。”
诸葛扬名诧道:“武功越差,越该仗着神兵利器来扳回优势,怎么反而只准他用木刀,这不是存心让他送死么?”张楚拍桌道:“唉,正是如此!岳丘山早就有言在先:‘技不如人,死了活该!’”诸葛扬名叹道:“绝世高人,当真就是特立独行。”
诸葛扬名当初因沙天将的一声提醒,才不致于囚于牢笼,之后他取药失利,没能救出众人,心中已感歉疚,此时见十帮联盟高手云集,正是救出诸江湖侠士的大好机会,他心中便想留下效力,只是担心寇英安危,便与寇英商议。寇英也是同样心情,两人意见一说即合。只是二人又不属于任一帮会门派,呆在众人当中或许有些麻烦。诸葛扬名便将难处说与张楚兄弟听,那二人闻言,拍拍胸脯道:“包在我们身上。”起身向沙家帮二当家说起此事。二当家见识过诸葛扬名本领,知他愿意暂时归名沙家帮,这不仅能增加帮会战力,而且在其他帮会之前更是抬得起头,当下欣然同意。张楚兄弟将此事告知诸葛扬名,四人俱是大喜。
当晚宴开数席,李继宗、于意大师及十帮领袖同桌开会,商议攻打醉花荫各项事宜,诸葛扬名、寇英则是自己掏钱,与张楚、王环二人开着小会。周围沙家帮弟子见他二人有酒有肉,一个个馋得垂涎欲滴。诸葛扬名怀中银票反正不是自己的,用来也不心疼,便豪气大发,叫老板多添了一桌,邀请诸位沙家帮弟子,沙家帮众弟子俱是大喜。直看得括苍派、霍府、一笑楼等帮会弟子抱怨连连。
宴会一直开到亥时方才结束,众人都订有房间,当下各自回房。诸葛扬名、寇英向掌柜要了两个房间,二人拿了房牌,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马夫,便出楼找他。那车夫在车上睡到一半,被二人叫醒,还被告知不再雇佣马车,心中老大不愿,嘴里一直嘀咕个没完:“明明说了要到临安,怎么中途不雇了。”“做生意要诚信,不要半路解雇。”“要是都像你们这样,我们车夫还怎么活啊。”……诸葛扬名生在穷苦,将心比心,也不责怪车夫,当下将到临安所需佣金全部奉上,道:“一文不少,让你早点回家和妻儿团聚。”这样一来,那车夫反而不好意思了。诸葛扬名将银子扔在车厢里,道一声:“后会有期。”便与寇英回转聚侠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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