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呢？”温陌笑眯眯问他。

“玩去了。”

“真好。”

无厘头的一句话，真好，究竟是什么好。

寺庙的除夕夜其实并不算冷清，年夜饭吃了素菜饺子，温陌下午挽起袖子也包了几个，严歌璇就在她身边。

两人没什么语言交流，更多的是肢体上的，帮忙递个碗，或者帮忙拿个水，饺子皮不够了，从自己手里拨一点出去。

厨房灯光不甚明亮，昏黄灯光照在两人肩头，一帧一帧像过去的老电影。

是另一种烟火气。

温陌擦着手出去时，沈戾正好单手抱着人过来，言一肥嘟嘟的小手上捏着快小小的年画糖，吃的嘴角沾满的糖渍，连沈戾衣服上也沾染了。

温陌用拇指揩了揩言一嘴角，“哪来的糖？”

“小师傅给的。”他笑着，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这个是给你的。”

温陌眼睛亮晶晶，双手接过来，“我又不是小孩。”

“谁说你不是。”

这一幕放在这天，一家三口落进外人眼里，比檐上挂的红灯笼还要惹眼。

青山寺每年除夕夜的一百零八声钟响结束，就会迎来新的一年，去上一柱头香。

他们静静的站在寺外聆听钟声的敲响，希望借此让自己忘记过去一年的烦恼，从而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年。

最后一声钟响，他们几乎异口同声，“新年快乐。”

原来他们都在数着，笃定这是最后一下。

凌晨回到房间，两人从言一的枕头下面摸出一个红包，不算厚，传统新年里，长辈都会给小孩准备压岁钱。

小言一也有。

翌日清晨，山上结了霜，温陌这一身放在早上似乎并不能抵御寒冷。

沈戾在言一的背包里找出一条围巾，变戏法似的。

东西是温陌收拾的，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加进去以防万一。

临下山，沈戾像上次一样，在佛前跟主持说话。

温陌同样好奇，这次他却要保持神秘，缄口不谈。

早雾散开，一家三口原路返回，藏在言一内衬口袋的平安福，已经被奶香的体温韵透。

这世间一切都可以被赋予意义，温陌当然也认为他们爬上山，吃一顿素饺子，听108道钟声，都有一种隐秘的意义。

在山上的时间，他们俩都把手丢在房里，工作，社交，应酬，通通抛开。

回到家，两人各自坐在沙发里拿着手机，光是回复消息，一个小时就已经过去了。

陈韵打电话说忙疯了，年初一走亲戚，打牌不知道输了多少，这种局，输钱让别人开心是小事，还得赔笑脸，各个局走下来都身心具疲，听的最多话的就是催婚。

陈韵花样年华，不恨嫁，但其实想嫁，又不敢嫁。

大家都是一个矛盾体。

何穗本就爱热闹，乐天派没那么多禁忌，除夕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可以休息的热闹日子，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她玩的花，也可以带着对象玩花的，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嘶哑，昨晚不知道疯成了什么样。

温陌听见凌盛迷糊糊低哑的声响在一旁低低唤着何穗，赶紧把电话挂了，还是别耽误人家的好事了。

程锁锁当真是脱胎换骨了，温陌看见她凌晨两点发在群里的照片，里面正对书桌，电脑量有着滢滢光芒，阳台角落的绿植，叶片饱满，绿得像塑料假树。

温陌还是怀疑它根本不能开花，点开放大给沈戾看，他也不知道什么。

很快，群里又更新了一张照片，北方小城，天气格外的好，阳光照的那厚厚一层白雪，绵绵得瞧不出寒意来。

同样都是雪景，无人区的雪是萧瑟的白色鬼域，各有各的震撼。

温陌百感交集，清冷是经不起热闹衬托的，它会悄无声息变成成为一种落寂。

然而这样的感受没有停留多久，被小言一打破。

沈戾丢下手里的东西手忙脚乱去把人抱出来，毫无怨言。

温陌总能在这些琐粹的，平凡的瞬间，庆幸自己有了和沈戾的孩子。

恰好在这时候，不早也不晚。

她猛地惊醒，如果再次把他们放入复杂，庞大，看似热闹和谐的家庭关系中，她第一反应或许是想要逃。

当天下午，他们打算出发去了那栋奢靡的滨海别墅，更加远离人群。

沈戾的假期不多，跟温陌腻歪几天，迅速回归工作状态。

月嫂要初八才能回来上班。

那段时间的沈戾各种各样的应酬多到一只手数不过来，但他似乎很放松，有些的时候抱着言一就去赴约。

却总是意外的顺利，托了个小人儿的沈戾实在打破常规，一顿饭一杯茶的功夫，大家都从容自如，事情谈起来不带卡壳。

沈戾又上过一次八卦帖子，温陌有一次在微博看见过那照片，男人一身矜贵西装，前襟有些皱巴巴，言一坐在爸爸腿上，抱着布娃娃，安静地吃磨牙饼干。

网上有人说爱了，有人说崩了，人设崩了。

温陌没追过星，只觉得以前带球队上电视上新闻都没这种，仔仔细细，每一条评论和回复都翻过去的时候。

后来沈戾成为整个南部和华东地区的代理，还上了几次科技杂志新刊，里面有个问题，是问他凭着什么信念走到今天，让ML科技遍地开花。

之后还有一段采访，那天，温陌也在后台，长达两个小时的采访，他早就不耐烦，整个人恹恹坐在沙发里，听见这问题后笑了笑，细细回想了一番。

面对镜头说，都是我儿子的功劳，×××的黄总，×××李总，我们都有一个共同身份，他们都好奇我是怎么让家里的小祖宗唯命是从。

甚至还开起玩笑，说有育儿节目邀请，也愿意分享一下心得......

温陌在后台满脸黑线，尽管这一段最后并没有被剪进正片。

沈戾下台后，温陌狠狠摆了他一眼，说以后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以后还是回绝比较好。

沈戾其实也挺委屈，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来。

是老婆大人，逼着他一定要来，挽救一下崩塌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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