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陌低头认真看路，青石板缝隙里杂草丛生，她记得小学课文里，总歌颂这种夹缝求生的顽强生命。

好像那些泞泥废墟里捡起的东西才更深入人心，公平又不公平。

沈戾站立一旁，等着温陌经过，从她嘴里把杂草抽走，“你是小兔子？吃草？”

温陌抬头，沈戾指腹捻了捻她嘴角，一抹绿色。

这一路，她思维太发散，无知觉嚼着嘴里的东西，倒真没去注意。

她嘿嘿笑两声，“是甜的，你尝尝？”

沈戾闻言，一下笑出声，眼角眉梢像纸张被水浸透，舒平展开。

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脚步一顿，齐齐回望过来，似乎是没见过沈戾这样纯粹开心的样子。

而画面中心的男女主角都没注意到这样一个小细节。

沈戾身高优势，伸手按在她后脖颈，倒真像拎着一只白兔，“兔子才吃草。”

温陌伸手抓他衣摆，“真的是甜的，你尝尝啊，人要踊跃尝试，你是不是不敢？”

这对话过于幼稚，两人乐在其中。

林浅回头，大概自己也没察觉到，嘴角有抹浅浅笑意。

严歌璇脑中突然闪现主持那句，“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沈戾腿长，但有意与她同步，五指下意识抓了一下，落了空，原来温陌双手已经抄进藏青裙兜。

笑容化开，他喜欢温陌的泰然处之，也喜欢她这些周到小心的心思，她真的是他的西施。

“爱不重不堕娑

婆，念不一不生净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温陌充满好奇。

“你这一路都在想这个？”

“唔。”温陌停了一秒，“想好了很多，总要转移转移注意力，不然心思就都在下山路的披背上，这样会更累。”

沈戾发现她说话倒是跟主持一样，总饱含一些熨人的道理。

“很累？我背你？”

温陌看他一样，转而目视前方，盯着林浅的背影，“算了吧，你想让人瞧不起我，再给别人机会骂我娇气呢？”

主打的就是一个好强啊。

沈戾不再提。

温陌又问：“所以是什么意思啊？”

“主持怨我呢。”

这倒是新鲜，“终生都是佛的孩子，甚至一草一木，怎么会怨你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很深的感情，那就会沉溺于这个世界，难以超脱。如果对于这个世界念想很重，那就会在执念中沉睡不醒，难以生出前往极乐世界的念头。”

“这怎么能是怨。”

他却说：“我的极乐世界，还轮不到别人来说。”

温陌：“那就是你片面了。”

“这话不片面？”

温陌一怔，脑海搜索许久，“要夸你很酷吗？”

她说：“你以后别去拜佛了，佛要被你气死。”

可，那种打破秩序的感觉，很酷。

沈戾这样的人太自主，能被这样的人爱着，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三界。

她恍然想起，自己曾经说，心里住这谁，谁就是佛。

这话不准确

，他本身就是佛，她庆幸他只在自己心里驻扎。

下山路笔直下山，后半程要快上许多，温陌看见石台阶的尽头。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不可说，不可说。”

温陌：“......”

一路聊着天慢慢走下来倒没察觉，到了山下，在回头往，原来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陡。

严歌璇自己有管家来接，便嘱咐神那里把林浅送到家，全程没再正眼看过温陌。

沈戾没理她，她不说，他们也要把人送回去的。

三人坐在车上，一天一夜与众多香客混杂一起，突然跳脱到只剩三人的逼仄空间，好像有人不太适应似的。

至于那个人是谁......

司机刚把车停好，林浅开了口，“家里阿姨做好了饭，一起留下来吃点吧。”

说完，自己拄着拐下去了，司机赶紧来扶。

沈戾看向温陌，眼神询问。

后者眼尾一挑，率真无畏，“别拂了人家好意。”

温陌第一次来林浅住处，不大，但很宽敞，格局好，行动路线几乎无阻碍，很适合她住。

餐桌上都是些家常菜，沈戾挽着袖子盛了两碗汤，分别递给林浅和温陌，没有谁先谁后，不偏不倚到令人牙痒。

牙痒的是林浅，温陌觉得她挺拧巴，她的好意带着一些暗暗较劲。

中途，沈戾手机响得不合时宜，去阳台接电话。

林浅这才放下筷子开口，“严姨不喜欢你。”

暗劲终于找到出口，同样是女人，温陌早就察

觉，不过不值得在意，她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一桌家常菜，也是她的最爱。

温陌慵懒随意，好像沈戾一走，除了这桌菜，没什么能让她在意，无礼数可讲，筷子一一伸过去。

“我也不喜欢她。”鱼香肉丝！

“她是沈戾母亲。”

“又怎样？”麻婆豆腐！

“你这女人......”

“沈戾喜欢我就行。”宫保鸡丁！

“我不信你这种女人凡是不求结果。”

温陌被辣到，喝汤空隙，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现在还真不求。”

“那你求什么？”

温陌讨厌有人在一些无关紧要琐碎事情上刨根问底，一心要打探她心思且交情不深的也算。

她把林浅面前的清淡饮食转到自己面前，吃人嘴短，还算给面子的敷衍回复，“求开心坦荡。”

“呵，你坦荡吗？”

“你指哪方面？”清炒花菜入口，温陌反问。

林浅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连说句话都不敢，又什么时候像她这样大快朵颐无拘无束过，要比坦荡，自己真不如她。

温陌吃的差不多，擦擦嘴，放下筷子，认真观察她的脸色，“那你呢？现在对沈戾什么感情？”

林浅轻轻哼笑，看了眼阳台的方向，“不是很无畏？还是在意这些？”

“当然，我在意的是沈戾。”她问：“你不在意？”

温陌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你刚刚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方向，而我就算对他生母表达

不喜欢，也不需要去看向他的方向，这是我们之间得到默契，我们之间的纵容，现在我问的是，你是哪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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