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举枪瞄向了鹿鸣的方向，那里有一只年轻的公鹿正迈着轻松的步伐向着沟底那些母鹿的方向走去。

公鹿个头挺大，和一头成年的牛类似——只是没牛那么胖，动作很轻盈，不时抬头叫一声，不知道是在引起母鹿的注意，还是呼唤着它的同伴。

那些母鹿听到公鹿的叫声也停了下来，有一只母鹿回应着。

公鹿的头上茸不算很大，比头天捡到的鹿角小不少，顶端看着还有毛，很钝，距离变成角还有一段时间。

李龙目光瞄着公鹿，嘴里小声说道：

“大强，你瞄着那几只母鹿，等我这边一开枪，你再开枪，看能不能打着……我没开枪你一定别开枪，明白吗？”

“明白了。”陶大强现在枪的保险都没打开，就害怕自己再走火，坏了李龙的大事。

李龙慢慢调整呼吸，瞄着那头公鹿的前胸部，鹿皮重要，要是好的猎手应该瞄着鹿头，但李龙觉得还是保险一些，在山里遛了这么几天才碰到一头公鹿，要是再打飞了，那不知道还要转悠到什么时候——家里事还多着呢！

预压扳机，李龙没让陶大强等待太长时间，“砰”的一声，枪响了。

陶大强精神高度紧张，这边一听到李龙的枪响，他按在保险的手指头立刻扳动，把保险打开，然后瞄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母鹿就开了枪。

可惜，没打中。

李龙这边一枪打完，快速的用瞄准点的圈子套着那头公鹿，看着是不是需要再来一枪——不需要了。

那头公鹿中枪之后，一头栽倒在地，现在还在草地里抽搐着。

李龙站了起来，对着陶大强说：

“我去看那头公鹿，伱去看看母鹿那边啥情况……”

“龙哥，我没打着……”陶大强有些惭愧。

“没打着就没打着吧，这很正常，我先开的枪，你再打那母鹿已经受了惊吓，跑得快。行了，走，去看看公鹿吧，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对了，把枪的保险合上。”

李龙将枪背在身后，然后快步冲下沟底，再上坡，来到了公鹿跟前。

“唉，损失大了！”

只看了一眼，李龙就知道这回损失不小！

那头公鹿是前栽倒地的，头上的鹿茸直接磕在了地上，断成了四截——地面草丛里还有两截鹿茸，断面不整齐还在流着血。

鹿头上的茸断面也在流血，这茸的价格可能会打折。

不过还好这一次来打猎主要为的不是鹿茸，李龙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龙哥，这公鹿至少得一百公斤吧？”

“不止，怎么也得一百二三十公斤。”李龙说道，“背肯定是背不动的，咱们两个抬着也麻烦，干脆就在这里处理了，不然不好搞回去。”

“嗯，那我现在干什么？”陶大强挠了挠头，问道。

“你……”李龙想了想说，“你去木屋那里把自行车推过来，现在回去找马车或者汽车来不及，我这里把这鹿直接剥了处理了，你拿自行车把鹿肉弄回去。”

“好。”陶大强立刻背着枪离开了。

李龙把五六半放在一边，抽出刀子来，先给公鹿放血，然后再准备剥皮。

处理这种东西，剥皮不能完全剥掉，不然开膛的时候麻烦，毕竟是野外，肉还得在皮子上放着，不然沾上草、泥土就比较麻烦。

李龙把公鹿肚子上的皮剥开，先把鹿鞭给取下来。处理这玩意儿心理上带着那么一点，膈应，但用句不中听的话，这算硬性任务，不搞是不行的。

把那个近两尺长的家伙分割下来，顺带着将两个蛋一起，割完后还要剥皮，李龙一脸嫌弃的把最终的成品放在一边。

尽管这才是这几天在山里最主要的任务，但是现在李龙不想看它。

接下来就是剥皮——血腥味已经将绿头苍蝇引了过来，李龙拽过旁边的一把艾蒿子不时的挥一下，免得绿头苍蝇在鹿肉上下蛆。

把公鹿的皮剥下大半，这时候陶大强已经推着自行车气喘吁吁的过来了。这山沟里没有羊肠小道，自行车推着也困难。

“龙哥，我带了绳子，你看是不是得先把它捆着弄回去再处理？”

“好。”李龙直起腰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苍蝇越来越多，便说道，“包好回去，直接把肉处理了，咱们就回吧。这肉拿回去给大家吃着，把马号的事情也能办了。”

“这肉好吃吗？”陶大强有些疑惑，“没骟的公鹿肉，骚不骚？”

“那不知道，呆会儿回去煮点尝尝就知道了。”

李龙没想到陶大强也能想到这个，不过他有点觉得陶大强这是肉吃多了，所以才会挑。

平时大家肉都吃不上，日常最多能吃个鱼肉，有肉吃都非常不错了，还挑？

刚才他剥皮的时候，发现这公鹿还是挺肥的，到时大锅煮着，再烤一些，然后多放些作料，就不相信那些小伙子不吃？

不吃是不可能的。

队里的生活条件，尽管今年分地了，但那地里的收成还没出来。虽然浇水了，但这鹿肉哪是那些鱼肉能比的？

把鹿用皮包起来捆好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卡好，再用绳子绑结实，李龙把鹿鞭和断掉的鹿茸装袋子里，他提着袋子扶着鹿，陶大强在前面推着自行车，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下了坡，在沟底一直走出去。

等他们回到木屋的时候，太阳差不多已经到了山顶。

两个人把鹿抬下来，李龙直接开膛，陶大强熟练的拿大盆把内脏下水什么的弄进了大盆里，然后去泉边洗肠子肚子。

李龙把两个腰子掏出来，和鹿鞭放一起，拿到小木屋里面阴着。这玩意儿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阴干，他等不到这么久，打算把新鲜的直接拿给李向前。

当务之急，他拿着小木屋里的锯子，把鹿头上的那两截茸给锯了下来，和着前面的两截断茸一起，用盐和了泥巴，包起来放进了小木屋的架子上。

接下来就是整治那些肉了。

扑打着苍蝇，把肉上抹了盐，然后分解成一块块，肉上有盐，那些苍蝇再不扑肉，开始去沾那些流出来的血。

李龙开始分解肉，腿，肋排，里脊，脖子等等，连蹄子和头也没放过，把皮完全剥下来，剔掉油肉，抹上盐，撑着去小木屋。

这里已经钉了好几张皮，这张鹿皮钉上，几乎就满了。

陶大强翻好洗好肠子肚子，端着大盆回来，问李龙：

“龙哥，现在做饭吗？”

“做吧，我看我炒个肚子肠子啥的，”李龙说道，“吃完后咱们就下山吧，就是这距离有些远，走回去有些麻烦。”

“那不怕！”陶大强笑笑说，“又不是没走过……”

“嗯，这腿有一条腿是你的，等回去你扛家里去。”李龙说道，“剩下的肉也够大家吃了。咱这木屋里还放一些，我先骑着把鹿鞭啥的给供销社那边交过去，你在后面慢慢走。”

“行哩！”陶大强使劲点头，“龙哥你不用管我，我指定能走回去。”

这一点李龙觉得还是没问题的。

李龙炒菜的时候，陶大强又蒸了一些米饭。这一回蒸的不多，他对李龙教的这种蒸饭方法挺好奇，虽然喝不到米汤，但至少不会夹生，也不会糊锅巴，挺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背着袋子慢慢走了过来。

陶大强专注着蒸米饭的锅，还是李龙先发现了他。

“你是干啥的？”李龙把干辣椒炒鹿肚盛出盘来放在案板上，高声问着那人。

“你……收贝母不？”那个人闻到了菜的香味儿，咽了口唾沫，在三四十米外远远的问道。

“收，你有多少？”

“我这里……有个七八公斤。”那个人说道，“你这是不是有肉？能换点钱，再换点肉吗？”

“那把贝母拿过来看看，”李龙把锅端起来放在一边，免得空烧，他还有一个菜没炒。

那个人看着李龙和陶大强两个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有点慌，但已经来了，又不好直接离开，便慢慢的提着袋子走了过来。

这人应该很久没有出山了，头发长得挺长，胡子拉茬的，衣服上也散发着臭味儿，李龙突然问道：

“是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没菜没肉没油了，你可能都不会过来卖贝母？”

“……是啊。”那个人愣了一下，还是如实的说，“我们都这样，趁着这个季节多挖一些，后面开花了就不挖了，出去卖了。再进山就得等秋天挖党参了。”

一听他们挖党参，陶大强立刻就紧张起来。

“挖党参可没挖贝母那么方便。”李龙笑着说，“挖贝母你们一天能挖几公斤，工具好了还多，挖党参那就只能看造化，碰到的党参底下树根多不多了……来，让我看看你的贝母怎么样。”

那人把袋口撑开，李龙伸手抓了一把贝母放手心上看。

贝母应该是晾过的，半干，没怎么洗，不算干净，还有些杂叶子和泥土，大小都有，不算远均匀，但没有细枝，要按陈红军的标准，算是二级货，这一袋有七八公斤。

“这一袋，给你按五十块钱算。”李龙掂了掂说道，“你这有杂质，半干货，不到八公斤吧，我按六块钱一公斤收，咋样？”

那个人指了指木屋边上的大盆说：

“那……能再给块肉不？我们都好些天没吃到肉了……”

“行。”李龙爽快的说道，“给你们一块肉，要肥的瘦的？”

“肥一点的。”那个人立刻说道。

李龙掏出一沓钞票来，数出五张大团结递过去，那个人看着李龙手里的票子，眼睛放光。

“别看，我打掉过两个晚上跑这木屋里想抢钱的货。”李龙点了他一句，“那两个也是挖贝母的，一个现在在石河子监狱里劳改，另外一个背着人命，现在已经让打掉了。”

陶大强一声不吭的到小木屋里，把小口径提出来，一边摆弄着一边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立刻摆手：

“不敢不敢……我们都是本份人，可不敢做那样的事情……”

李龙进了小木屋，取了一块野猪肉出来递给他：

“给，这是野猪肉，有膘，不算很肥，比现在这肉强，拿走吧。”

这一块肉有三四公斤，那人抱着开心的离开了。

等那人没了影子，陶大强有些担心的问：

“龙哥，咱这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东西，到时这些人过来敲门没人，你说会不会……”

李龙也有些担心。

但这事是没办法解决的。

他想了想说：

“那也没办法，先放着吧。”

“要不这样。”陶大强说，“龙哥，我在这里呆一天，你先把东西送一些回去，等明天拉马车过来，再把剩下的东西全拉回去，这样就不担心了。不然这些皮子肉啥的，要让这些人给弄走了，怪可惜的……”

李龙担心：

“你一个人在这里行不行？”

“那有啥不行的？下午我就不出去了，”陶大强说，“在附近捡些蘑菇，背着枪捡，我就不相信那些人看到我有枪还敢过来动我。太阳落山我就进屋了，门锁好，谁砸门我就给他一枪……”

“行。”

李龙点头，“那我现在送东西回去，今天能赶回来就今天赶回来，赶不回来就明天早上过来。”

“你不急，龙哥你一个人在山里呆过好多天，我比不了你，打不了猎，但呆在山里还是能呆的，就你那句话，哪能天天碰到杀人的？”

李龙骑上自行车，把抹了盐的鹿肉装麻袋里，又把鹿鞭、鹿茸、贝母等东西放包里挂在车前把上，推着过了沟，一路骑着往回走。

不到两个小时，李龙已经回到了县里，他先去了大院，把鹿肉、鹿茸和贝母放下，带着鹿鞭和一条鹿腿装麻袋里去了供销社。

大门口还是李大爷，他看到李龙，笑了：

“小李来了啊？你找李向前？他在，你进去吧！”

李龙谢过李大爷，推着车子进到里面，然后提着麻袋去了李向前的办公室。

李向前正在抽烟和一个中年人聊天，看到李龙提着麻袋来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惊喜：

“小李来了，快进来，坐坐坐！”

然后他又对那个中年人说道：

“老吴，今天有事，改天咱们再聊……”

那人知趣的离开了。

“搞到了？”等人离开，李向前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李龙掏出了鹿鞭，鹿腿和那两个腰子，“今天新鲜的，我也不知道咋处理，就直接给你拿来了。你看，这腿上还带着毛和蹄子，确保是真的。”

“我相信你……坐坐坐，这累坏了吧？”

“不坐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山里还有一些皮子啥的我得回村赶马车拉回去……”

“赶啥马车？我给你派辆车！”李向前很豪气：

“咱可不能让你白干活，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批条子，找主任签字，快得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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