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霆抬起手掌做出阻挡的手势，“冯小姐，别着急，先喝一杯。”

他拿起早就开好的红酒瓶，倒酒。

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

身上无一不透着禁欲的气息，却看得冯俏心神澎湃。

眼神拉丝了似的，黏在他身上，“好啊，那就喝一杯。”

倒了两杯酒，厉云霆递给冯俏一杯。

冯俏接杯子的动作忽然停下来，眼神变得警惕，端起桌子上的那杯，“我喝这个。”

厉云霆薄唇微勾，把手里那杯喝光。

见状，冯俏放下心，也跟着一饮而尽。

喝下后，冯俏放下杯子，抬眼看着厉云霆，媚眼如丝，手抚在他胸口上。

尽管隔着衣物，仍能感觉到胸口的坚硬。

她不禁脑补出他胸肌的线条，在床上做那个，一定会特别带劲。

“云霆，酒也喝了，不如你说说，我们来酒店这么浪漫的地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冯俏眼神便变得暧昧，透着暗示。

厉云霆往后退，不让她触碰。

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淡淡勾唇道：“我来，就是想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冯俏问完，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她甩了甩头，眼前忽然覆上一层白雾，迷迷糊糊的。

就连看眼前的厉云霆，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厉云霆淡淡睨着她，“现在不就开始了？”

冯俏皱眉，越发听不懂了，“云霆，你什么意思？”

厉云霆盯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药。”

冯俏一听，脸色变得难看。

可是，眩晕感迅猛袭来，开始站都站不稳。

她害怕了，强撑着睁开眼，“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厉云霆眸子里一片阴鸷，“这个药效，你应该不陌生。”

他一顿，又冷冷补充，“不正是你对我下的药？”

冯俏心里一阵慌乱。

转身就想逃离，可是药效太猛了，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在玄关口摔了下去。

厉云霆大步来到她身边，面无表情睨着她。

同时，房门滴一声被推开。

助理走进来，看到冯俏，似乎印证了猜想。

“厉总，接下来怎么做？”

厉云霆抬手看了眼腕表，“四个小时后，给她做个血液检查。”

助理颔首应下。

……

纪成双跟夏粒前往K国的飞机，要坐十八个小时。

厉云霆估算着时间，拿出手机。

点开她的微信头像，发现她更新了朋友圈。

点进去一看。

一张蓝天白云的照片，配文：往之不谏，来者可追。

底下有厉司然和顾辛城等人的点赞。

看到这八个字，他唇角的弧度愈发自嘲。

心头一阵苦涩，最后默默退出了微信。

她现在铁了心，要放下过往的一切，包括他。

想到这些，厉云霆心如刀割。

许是太难过了，忽然感到一阵头疼。

疼痛来势汹汹，像被人拿着电钻，从头顶上钻入。

他疼得猝不及防，忍得额角青筋暴跳，脸色憋得通红，模样看起来十分痛苦。

助理从洗手间出来见状，大步冲上来，“厉总，又头疼了？”

厉云霆疼得发出痛苦的声音，脸色红得极不正常。

“药……“

助理连忙从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倒出来喂他嘴里。

咽下药后，助理又连忙倒了杯水来，又喂他喝下。

过了好几分钟，厉云霆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厉总，好些了吗？”

助理关心问，想到刚才的一幕都觉得疼。

能让厉云霆这么隐忍的人疼出声，可想而知痛苦的程度。

厉云霆低低嗯了声，瘫在沙发上，眼皮微闭。

看起来仍然不失矜贵。

就在刚才，他又多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爆炸声响起，一块石头炸来，他下意识想要保护面前的小女孩，用身体将她挡住。

之后，他就倒在了血泊中。

只是，他依然看不清小女孩的脸，但是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霆哥哥，快起来……

霆哥哥，霆哥哥……

一声声哭喊，充满悲伤和恐惧。

不知为何。

厉云霆的心狠狠揪着，心情十分沉重。

这些记忆拼凑在一起，渐渐地有了轮廓。

大火，爆炸，小女孩，受伤……

他的失忆，有迹可循。

那些遗忘的过去，像是正在一点点恢复，想要告诉他，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能去问爷爷，却能去找另一个人。

……

厉云霆好转后，瞥了眼床上还在昏睡的冯俏，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吩咐完，他大步离开酒店。

亲自开车离开。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厉云霆拨出厉婉心的手机号，“姑姑，在哪？”

厉婉心刚开完视频会议，“四方城，正准备回云清，有事？”

她察觉厉云霆的语气不对劲。

厉云霆看了眼仪表台的时间，“等我半个小时，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厉婉心隐约感觉到不寻常，却还是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她对助理说：“云霆正赶来，先缓缓，晚点再出发。”

助理皱眉，“可是苏总在发飙，还说不准时回去，就把那些资料……”

“你回个电话给他，我手里大把他的资料，他要敢这么做，我不介意鱼死网破。”厉婉心沉下脸，清冷的面容上，尽是淡定从容的霸气。

这是浸染多年商场，练就的气场底气。

“好的，厉总。”

助理马上了然，听话照办。

半个小时后，厉云霆抵达。

他走了进来，步伐飞快，冷峻的面容绷着，难辨喜怒。

厉婉心事先吩咐人泡好了咖啡，一见他来，淡道：“先喝点东西，润一润。”

厉云霆坐下，照她的话喝了一大口，喝完都快见底了。

把杯子放下后，看向厉婉心，“姑姑，我想知道一件事。”

厉婉心看他表情严肃，像是猜到了什么，红唇抿了抿，“问吧。”

“十六年前，我和成双就认识了。”

厉云霆说得肯定，很久才补充一句，“是吗？”

厉云霆这段时间秘密调查十六年前的事，走漏了风声，厉婉心知道，厉湛弘也知道。

各方都在开始，秘密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所以厉云霆来问，她丝毫没有意外，甚至清楚总有这么一天。

厉婉心思忖片刻，干脆地说：“没错，是这么回事。”

厉云霆眉心微不可察蹙了蹙，没料到她会承认，“为什么我会不记得这一切？十六年前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那种一无所知的感觉，令他感到烦躁。

甚至觉得，他像个笑话。

人人都知道，唯独他被隐瞒欺骗。

厉婉心感到无奈，叹口气：“云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就算他去调查，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不可能会问这些。

何况当年接他回去后，老爷子用了一些手段，将他的一切掩盖，完美地保护起来。

原以为，那一切会随着他的记忆一样消失。

没想到过了十六年，会被再次提起。

厉云霆如实说：“是，上次车祸，让我有了一些一直不曾有过的记忆。”

顿了顿，他拧眉，“姑姑，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婉心变得为难，犹豫许久，“在你想起来之前，我不能跟你说当年的事。”

“为什么？”厉云霆不理解，“这是我的事，我有权利知道。”

“可你没有这些记忆，就算我告诉你也没用。”厉婉心态度坚决，像是要刻意隐瞒什么。

厉云霆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开口，否则也不会隐瞒这么多年了。

而姑姑之所以隐瞒，是因为爷爷。

他不奢求知道太多，只想求证一件事，“好，那你告诉我，当年成双为我捐肝，是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厉婉心愣住，陷入内心挣扎。

她最不能说的就是这件事，否则，十六年前发生的那一起火灾就瞒不住了。

这件事都算了，最怕的还是，牵扯出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桩旧事。

那是老爷子，拼了命都要守住的秘密。

为了厉云霆的安全着想，她不能因为于心不忍，就透露了当年的事。

厉婉心想到这，狠下心来，“你们仅仅是认识而已，时隔十六年，又还会有多少感情？”

“何况，十六年前你们都小，没有太深的感情。”

厉婉心的这番话，算是推翻了厉云霆的猜想。

他曾大胆假设，兴许模糊记忆里的小女孩就是纪成双。

兴许他们感情不一般，兴许三年前，纪成双就认出了他，才愿意捐肝，嫁给了他。

做了无数的假设，燃起了无数的念头。

却被这一句话，全部否定。

厉云霆失望，却还不死心，“是吗？那我记忆里那个，让我对她特别关心的女孩子，是谁？”

每每想起那道声音，他就莫名感到舒心。

每每烦躁，都能被抚顺心情。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厉婉心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心，淡笑：“可能只是小时候的玩伴，你想不起来，兴许是你认为并不重要，也就忘了。”

说完，她避开视线，怕被看出心虚。

为了厉云霆的安全着想，她只能继续隐瞒。

在厉云霆恢复记忆之前，不能让他知道太多。

否则，整个厉家，必将腥风血雨。

厉云霆知道，厉婉心不说，他再问不出什么来。

沉下眼眸思索片刻，站了起身，“姑姑今天回去，我就不打扰了。”

厉婉心露出自以为平和的笑，“是要准备准备出发了，我就不送你了。”

厉云霆低低嗯了声，转身走了两步。

厉婉心又道：“云霆，成双是个好姑娘，无论如何，不要放弃她。”

厉云霆停顿脚步，扭头看她，“姑姑觉得，我还会有机会吗？”

厉婉心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纪成双的时候。

她青涩又温柔，还有点怯场。

可是，却无比坚定地说：“求求你们，让我把肝捐给他，我不要钱。”

那时候厉家给出的优越条件是，只要有合适的肝源，会给五百万作为感谢。

甚至，更多。

可是不满二十二岁的纪成双，明明涉世未深，却能说出那么坚定的话。

那一刻，别说是她，就连老爷子都为之动容。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知道纪成双这个孩子，有情有义。

尤其是对厉云霆的感情，令他们感动，也佩服。

厉婉心绽开明媚的笑，鼓励道：“只要你对她一心一意，不要做令她失望的事，一定可以。”

厉云霆眼神讳莫如深。

好半晌，他苦笑，“我的心，只有她了。”

说完，他长腿阔步迈开。

厉婉心想到他们之间，不禁深深叹口气，眼底浮起抹浓浓的忧伤。

不知道那个他，过得如何了。

……

冯俏到了晚上才醒来。

一醒来，就看见自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厉云霆就坐在床尾，灯光洒落在他脸上，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更立体幽深。

冯俏觉得睡了好久好久，隐约间，直接喝了酒就失去意识了。

对了，厉云霆还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冯俏心头一惊，坐了起来，“云霆，你对我做了什么？”

厉云霆起身，挺拔的身影走近，手里拿着一份资料丢在冯俏面前。

之后，又把一个药包拿在手里给她看，“认得这个？”

药包里的液体是透明的，像药丸子那么小，方便携带，随时都能弄破。

无色无味，关键是，在人体超过四个小时，就连医学手段都检验不出来成分。

冯俏脸色煞白，想起发生的种种，意识到厉云霆怀疑她对他下药了。

尤其这份资料，就是医院给出的检查证明。

她嘴唇僵硬地扯了扯，装作淡定，“云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给我看着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她隐约感觉手指有点痛，仔细看了眼，像是被人扎了手指抽血了。

不难猜测，这份资料就是她的验血报告。

厉云霆抬手看了眼腕表，风轻云淡：“知道睡了多久？八个小时。在这八个小时里，你猜猜，我都做了什么？”

冯俏迎着他冷漠犀利的眼神，心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从来都很自信，认为厉云霆就算怀疑她，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下了床，站定在厉云霆，笑得自信淡定：“云霆，有什么你不妨直说，又何必卖关子？”

厉云霆看她不到黄河心不死，拿出手机划拉一下，放在她面前，“怎么样，这个有没有让你改变说法？对我坦白？”

冯俏看到他手机里的东西，脸色顿时一片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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