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奉依寒的时候，谢意手里还捧着一块墓碑。

  见她一直盯着这块石头，谢意急忙把它摔了，装作无事发生，用笑容掩饰尴尬，“我就知道你没死。”

  “你怎么知道？”

  他们一起往锅巴所在的游戏休息区走去，花菓自觉地不去打扰他们。

  “盔甲奇遇完成之后，我得到了一个奖励，叫什么诡谲之眼。”谢意笑呵呵道：“然后我就使用了这个道具。”

  “可惜没看到后来的事情，我一度以为诡谲之眼失效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没死！”

  “那你还给我做墓碑？”奉依寒一针见血。

  谢意尴尬的笑笑，重新审视她，这才发现归来的奉依寒有多狼狈。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凝结着血块。衣服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墨红色，还能隐约闻到血腥味。断掉的左臂、还有说话有些漏风的牙齿……

  她还在啃着那只鸡腿，似乎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谢意嘴角抽了抽。

  见她要往休息处走，谢意连忙拦住了她，“你先回家换个衣服吧，别把锅巴吓到了。”

  奉依寒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了头匆匆往自己家跑去。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谢意双眼复杂。

  在诡谲之眼的修复下，她身上的所有伤口都消失了，只是断掉的左臂没能长回来。

  奉依寒在镜子面前看了几分钟，左边的袖口空荡荡的，让她有些惆怅，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比起拥有胳膊，她更想活着，哪怕……她永远都无法走出这个世界。

  卫生间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盆，盆中是换洗的衣服，水哗哗哗的落入盆中，很快泛着红的清水从盆中溢出，就像是她心中无数个没有解开的疑惑，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积越多，终有一天会压垮她。

  “陛下，您似乎有很多疑惑。”

  花菓静悄悄的站在奉依寒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角落里的那盆衣服。

  奉依寒没说话，她再次看向面前的镜子。镜子中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到她身后的花菓。

  镜子里照不出NPC，因为它们只是程序。

  而她……

  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双脚在逐渐透明。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变成一段程序，顺利继承诡谲女巫的意识，彻底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个时候，她将永远无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她是活着的，只是不再是现实意义上的活着。

  她虽然活着，可注定要被所有人遗忘。

  花菓不敢直视奉依寒，换句话说，它恐惧的是诡谲之眼，并非这个玩家。

  “你认识诡谲女巫？”奉依寒问。

  花菓双肩抖了抖，低下头，“是，是陛下为我编写了一段故事。”

  这段故事，奉依寒曾经看过。

  权贵没落后，其女落入青楼卖艺，却被王爷强行娶走，后又被王妃羞辱赶到东尔。

  这段故事曾让奉依寒心痛，也是因为这个，她没有选择驯服花菓。

  可现在往回看才发现，曾经让她不忍的竟然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骗局。

  她竟天真的以为花菓命运悲惨！她曾真心实意的替她难过！

  被戏耍的恼怒涌上心头，镜子中的奉依寒双眼隐隐闪着红光——那是诡谲女巫的双眼。

  这双眼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上，熄灭了她心头的愤怒，让她瞬间清醒。

  被耍了又如何？她的主要任务是活下去，而不是信任别人。

  在这条路上，她已经越走越远了。

  花菓胆战心惊的垂着脑袋，她能察觉到面前这位玩家身上的愤怒值正不断上升。

  诡谲之眼六分之一的能力正在空中不断聚集，就在这座房屋上空，一个黑色漩涡已然出现，正贪婪的吸收着空气中的不安。

  就当花菓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奉依寒突然冷静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让我想想，在梦中情校里，双马尾是离恨女巫，那么银色魂魄是谁呢？”

  她的尾音微微上翘，好似在夸赞什么事物，情绪十分平和。

  “花菓，你们是同事，它的事情，你应该知情吧？”

  花菓连忙摇头，她只知道自己的故事线，却不清楚其他的魂魄。

  奉依寒没理她，“在消失的画作中，我遇到了你，遇到了犟驴子，也遇到了偏执女巫。”

  “盔甲奇遇中，偏执女巫和离恨女巫同时上场，偏偏在我九死一生时，诡谲之眼恰好出现。”

  她慢慢的捋着这一切，末了，轻笑，“你说说，下一个故事线里，我会遇到哪个女巫呢？是我那该死的学生，还是僭越的爱丽丝？”

  镜子中的她露出陌生的表情，那是不属于奉依寒的神情，笑容中带着一丝丝的神秘与变幻莫测，还透着隐约的危险。

  这是六分之一的诡谲女巫。

  从这一刻开始，奉依寒六分之一的意识便被诡谲之眼吞没。而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将只剩下一副躯壳，而躯壳之中，是全新的、复活的诡谲女巫。

  哗啦啦——

  镜子突然破碎，奉依寒慢慢收回了拳头，冷漠的看着碎了一地的碎片。

  手背上被碎片划出的血痕让她恢复了意识的主导权。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透过诡谲女巫的意识看到镜子里全然陌生的自己，刹那间恐惧涌上心头，让她毫不犹豫的砸碎了面前的镜子。

  好像这样就能否认一切似的。

  诡谲女巫的笑声在奉依寒大脑中回荡，面对玩家的愤怒，女巫并没有生气。因为她知道，这个玩家总有一天会被她牢牢掌控。

  她不急，她很喜欢欣赏玩家的垂死挣扎。

  “失去了左胳膊的话，我会不满的。”诡谲女巫笑过后，如恋人呢喃般的语气在她耳边轻声道：“所以，接受我给你的赠礼吧，你会喜欢的。”

  奉依寒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接在了断掉的骨头上。

  她低头看去，依旧是空荡荡的袖口，却能轻易地抓取东西。

  她拥有了半截看不见的胳膊和左手。

  “很适合偷袭，不是吗？”诡谲女巫似乎想到了偷袭的画面，大笑着，“我明白你有许多的困惑，但是不急，等我占据了你的意识，你就解开了所有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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