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宁莞莞端着甜点再一次敲了敲宋听澜的房门。

“大少爷，给您送的点心到了。”

“进来。”

宁莞莞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就瞧见宋听澜依旧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轻手轻脚的把木盘放置在桌角边。

“今日做了什么？”

“糖蒸酥酪。”

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往木盘上的甜点望去。

雕工精致的青瓷碗中盛着凝霜冻玉，看起来乳白香滑的模样。

“这也是你做的？”他有些讶异。

宁莞莞点头，“大少爷尝尝看？”

宋听澜颔首，放下手中的墨笔，取出湿帕，净了净手，这才端起瓷碗，轻舀了一口，入口即化。

糖蒸酥酪号称宫廷御品。

宋听澜也曾有幸吃到，但是宁莞莞做的这碗糖蒸酥酪，似乎比之前吃过的更可口些。

他又尝了几口，最后忍不住一整碗全部吃下了。

“多谢，味道很好。”

少女小脸酡红，星眸微亮，带着点点欢喜，她拿起木盘行礼，“少爷喜欢便好。奴婢先行告退。”

“姑娘稍等。”

宁莞莞疑惑的看他。

宋听澜起身，俯视着她娇俏的小脸，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莞莞。”

“可是莞尔的莞字？”

她的星眸眨了眨，神情很认真，“是的，大少爷。”

看她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宋听澜忍住笑意，轻声问道：“你现在可要回姬姨娘宅中？”

“是。”

“先不回去，你留下来伺候我。”

宁莞莞怔了怔，脸上出现明显的胆怯，“可是大少爷，如果嬷嬷追究起来---”

“我自会跟她解释，你放心。”

好是好，可是怎么伺候呢？他要哪种伺候？

宁莞莞跟在他身后，折回了书桌前。

“会研墨吗？”

她垂下头，“不会。”

“我教你。”

宋听澜取出笔墨纸砚，把砚台放置在桌上，在砚台上滴入少量的清水，手持墨条垂直于砚台上，重摁轻转，顺时针研磨。

示范了第一遍，他抬眸看她。

“试试看？”

“好。”

她走进去，接过那墨条，学着他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研墨。

只是动作不大控制好力度，墨汁起了沫。

“对不起，大少爷，我真的不会。”她脸上怯生生的，握着的墨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目光淡淡，看到她脸上自责的神情后，倏地变得柔和起来。

“无妨。”

说完话，他伸手过来，大掌轻轻的裹住她的小手。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微微有些紧张，甚至能清晰的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檀木香。

墨条在两人手中轻缓的顺时针而行。

宋听澜的声音低哑，深沉。

“古人言，磨墨如病夫，即是讲究一个缓字，研磨过快容易起沫，研磨过慢则下墨水迟。”

宁莞莞盯着那转圈圈的墨条，脸颊微红。

似乎察觉她的走神，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吐入她耳垂边，温声问：“明白吗？”

“啊？”

她猛地抬头，眼眸似又微波荡漾，羞怯的答道：“奴婢知道了。”

他眉目含笑，风姿如玉，松开了手，对她说：“那砚台就交给你了。”

宁莞莞为了不辜负他的期望，只能硬着头皮研磨，好在并不是什么难度大的事情，粘稠了便加水，很快的上手了。

宋听澜重新执笔。

她记得他昨夜是在抄佛经，而今日是在写《论语》，匆匆扫了一眼，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再看他的侧脸，不笑的时候，面容冷峻，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场，隐忍含蓄。

而笑起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温文尔雅，谦卑有礼的模样。

以宁莞莞多年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她感觉她表面看到的宋听澜，可能并不是真实的他。

他忽然轻声问，“会写字吗？”

宁莞莞：“不会。”

他手中的笔停了一下，不解的抬眸望她。

“奴婢家境贫寒，食不果腹，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两识字。”

男人的声音清冽温柔，眼眸含笑，“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她默默的低下了头。

“奴婢不敢。”

“抬起头来。”

畏怯的小脸在他的命令下，慢慢的抬起来，发丝的末梢垂在她的小脸上。

他凝视她许久，伸出洁白的指尖卷起她的乌发，将她碎乱的发梢勾到耳后。

“你怕我吗？”

她摇摇头，“不怕。”

“府中的下人们都怕我，为何你不怕？”

她眼眸灿亮，带着仰慕的神色，“大少爷为人正派，温温柔柔的，有什么好怕的？”

“哦？可是心里话？”

“是心里话。”

他敛笑，声音里辨不出喜悲，清清淡淡的，不像是质问，更像是阐述一个事实。

“府中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清静，这个时辰不会来打扰我，厨房那边的人也不会派人在这个时辰送甜点过来。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宁莞莞一惊，小脸微白，作势要下跪，却突然被他扶住。

“站着说。”

“……”她支支吾吾，“奴婢……奴婢……”

“若是要查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是我想从你口中听到真相，明白吗？”

宋听澜漆黑眼眸冷然，似乎已经对她的事情了然于心，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却带着渗人的威严。

考验演技的时刻终于来了！

“奴婢……”

她眼眸懵懂，脸颊泛粉色，“奴婢受过大少爷恩惠，无以回报，日思夜想，得知大少爷喜食甜，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求大少爷责罚。”

“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你如何……”

水汪汪的美眸不经意的迎上了宋听澜困惑的目光。

她鼓起勇气颤声道：“前些年我爹重病，当时奴婢想卖身筹药钱请大夫，没成想大少爷路过的时候，见奴婢可怜，便赏了银两，救了我爹一命。”

宋听澜怔了一下。

“大少爷可能忘记了，可奴婢一直记在心里。”

宋听澜沉吟，仔细想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已久，他早不记得当年那父女的模样了。

“那你怎会来府中当……”

“奶娘”二字未能脱口而出，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宋听澜着实无法将二者联想在一起。

她眸光泛红，含羞带怯，“奴婢及笄之后，就出了……”

他问的委婉，她却答的详尽直诉，把他听的面色微红，冷汗淋漓。

可她的眼神又清澈无比，让宋听澜觉得自己过分龌龊了，他轻咳了咳，掩盖住自己脸上的尴尬和慌乱。

有点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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