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奎勇打量着站对面的年轻人，身材瘦瘦巴巴，跟电线杆一样，不过眼下大家这身形都差不多，吃不饱饭的年代，油水少见，很少能见胖子。

  这人穿得衣衫褴褛，头上戴着那种绍兴式的破毡帽子，腰上系了个挂满补丁的蓝布围裙，脚下冰刀，用麻绳在小腿位置裹了数圈给缠绕住，这身造型够独特，在这冰场里显得特立独行。

  看着跟一乞丐差不多！

  三元子？

  刚听周常力称呼对方，他有些记起来了，在什刹海冰场，好像确实有这么号人，这‘三元子’是人的绰号，具体啥名并不清楚，

  是西单这一带有名的顽主，本身是一清洁工，长年在冰场这一片混迹，滑冰技巧相当了得，在顽主和老兵的圈子里，比较混得开，确实是个人物。

  他这边没开口，对方先出声了，语气阴阳怪气，

  “呦，这是搬救兵来了？想以多欺少怎么着？”

  “三元子，你少来，不用拿话激我们”，周常力哼道：

  “你也是在这片混的，我小混蛋什么性子你应该清楚，滑冰我兴许不如你，不过要收拾你，劳资一只手就够，不服你尽可以来试试。”

  三元子轻啐一口，倒也没反驳，因为人家说得确实是事实，

  他认！

  撇撇嘴道：

  “我现在跟你说得是滑冰，不是干仗，你少转移话题，承认技不如人就好。”

  说罢，看了眼站边上的俩妞，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道：

  “两位姑娘，你们听说过那句话吧？跟臭棋篓子下棋，那是越下越臭，你俩跟半路子出家的人学滑冰，能好到哪里去？

  要不你俩叫我声三元大哥，我一高兴，兴许能教你们两手呢。”

  “哈哈哈……”

  三元子那边几个弟兄笑出声来，周常力额头青筋鼓起，暴走的节奏，

  “尼玛币……”

  李奎勇压住人肩膀，上前一步，

  “三元子是吧？

  你说我是半路子出家，没点技术含量，这样好了，咱俩来比一场，我要赢了，你喊我声-我服了，勇哥！”

  “那你要输了呢！”三元子接过话。

  “呵呵！”

  李奎勇道：“好办，不要教我对象嘛？我让人尊称你声师傅，如何？”

  “喂，奎勇……”后面周晓白嗔怪声。

  李奎勇并没回头，而是继续说着，

  “如何？”

  他本不想多事，但人咄咄逼人，挑衅他就算了，把自个对象都给带进去，这可不成。

  三元子看着对方，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叫李奎勇，昨儿个晚上在天桥剧场门口跟大院那帮逼崽子干仗，还让李援朝跌份，

  说起来我挺佩服你，也该感谢你，为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出口恶气，

  不过呢，今儿这事一码归一码，你要比可以，不过……可得说话算话。”

  李奎勇摸摸鼻子，

  “你既然认识我，知道我名声，我还会反悔不成？

  敢不敢吧，不是怕了吧？”

  “哼，我怕你？”三元子冷哼一声，别的他不能保证，但就滑冰这一项，在什刹海这一片，他还真找不出个像样点的竞争对手来，

  自信道：“说吧，怎么比？随你挑，省得我说欺负你。”

  “好办！”李奎勇道：

  “咱也别整些花里胡哨的，从心里出发，绕场子一圈，看谁先到终点，谁就赢，好吧？”

  “行，依你！”

  两边便开始准备起来，冰场里一听有人要比赛，一方是冰场‘霸主’三元子，一方是新晋话题人物，让李援朝吃瘪，小混蛋尊称一声大哥的李奎勇，

  极具话题性，有热点，纷纷凑上来看热闹。

  李奎勇这会蹲下身把冰刀鞋带给系紧，周常力一边道：

  “勇哥，这三元子人嚣张归嚣张，不过也的确有几把刷子，可得小心啊，万一要输了，你别管，带着嫂子离开，这由我来应付。”

  “槽，你这出得什么馊主意”，李奎勇没好气道：

  “我这还比呢，你就咒我输，刚不是牛逼哄哄的，这就萎了？”

  周常力挠挠头，“勇哥，我是说万一……”

  ”没万一！”

  李奎勇道：

  “你安排几个弟兄，把圈子秩序管理下，其它几个点站几个人，别一会滑着撞到人。”

  “好，这交给我来！”周常力不多说，过去安排去了。

  一两分钟后，比赛开始，两人站起跑线前，李奎勇做着冲刺的准备，弯起身子微往前倾，三元子站一边，懒洋洋的，一副轻蔑姿态。

  李奎勇也没搭理，巴不得，你就装吧，最好让他几秒，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周常力站一边，手高高举起，喊着数，

  “三……二……一……跑！！！”

  李奎勇压着声率先冲了出去，领先三元子一个多身位，双腿快速交替，冰刀踩着冰面，留下两条深深的划痕，

  三元子跟在后面，一点不着急，心里稳当当的，让你几秒又如何？直线不超你，压弯才是真正的技术活……

  很快来到转弯处，李奎勇重心压低，不减速，左手撑住冰面，身子近乎要与冰面平行，

  高速转弯滑出……

  而且是近乎最完美的切入点，没浪费一点时间和空间！

  “唰！！！”

  “嗯？”

  单就一个转弯，三元子眼神一凝神，眉头微皱起，心里懊恼，妈的，今儿看走眼了，这家伙特么练过，刚故意示弱，令自己轻敌，搞不好今儿真要输。

  再不敢小瞧对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使出全力紧追上去，

  压弯，切入，出弯……

  一气呵成，然后是直线，入弯，再直线，到最后一个弯道时，两人几乎是并驾齐驱了，

  李奎勇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技术确实相当溜，每次入弯，出弯的点，他觉得自己已经压得够精准了，但跟对方一比，还是差了些，

  只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退缩了，两人同时出弯，

  直线冲刺……

  齐头并进往终点滑行去，“咔嚓，咔嚓……”

  李奎勇感觉自己脚下的冰刀都快踩出火星子来了，呼吸愈发急促，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五四三二一……

  “唰唰……”

  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冲过终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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