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一旁的傅文泽和管衡都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眼。

  云盼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目光。

  他被这份寂静[bi]得耳根迅速地涨红,就好像一只被丢到社区大舞台上面对父老乡亲的社恐小兔子。

  他无意识地抓紧了衣服的边沿，眼睛却依然看着解夕朝。

  解夕朝也有些诧异。

  片刻后，他道：“我刚刚和清源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云盼赶紧道。

  他小声地道：“你要是同意的话，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都可以的。”

  话音一落,洗手间偷听的艾清源忍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他道,“解夕朝去唱摇滚你也去啊。”

  解夕朝：“……”

  以云盼的出身,搞不好真可以。

  他没有立刻回答云盼,而是垂眸思考了几秒。

  云盼这两天[rou]眼可见地亲近他。他能看得出对方是很慢热的[xing]格，虽然他觉得这份信任[jiao]付得有些突然,但是这孩子挺可爱的，他也不想让对方伤心。

  斟酌了片刻,他道：“如果你想来，当然可以。”

  “前提是你考虑好。并且猜到了我选哪首歌。”

  他的名次在云盼前面，一定是他先选歌。虽然节目组没有明说进了哪个房间就确定了选那首歌，但一间一间地猜过去显然有些狼狈且滑稽,而且很明显,一般人不会这么做。

  “我考虑好了。”云盼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回答。看起来确实是只担心解夕朝会嫌弃自己。

  解夕朝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这天晚上,他难得给自己放了假去找了季彦一趟。

  季彦刚健完身，擦了把汗：“盼盼和夏睿言吗？这个我确实不清楚。”

  “我只知道认识的人都说他俩关系不错。”他道，“而且公司也有意绑定他们两个。具体的,夏睿言不会说,盼盼那个[xing]格也……”

  他顿了顿,“盼盼那个[xing]格，还真不好说。”

  先前两人都没多想。

  但是前几天出了夏睿言的事，现在再回想，夏睿言但凡跟云盼有那么几分真的感情,也不会这么着急而干脆地就要找人解绑。

  解夕朝也是这么想的。

  未免季彦担心，他没把云盼一定要来他的组的事告诉季彦，而是道：“没事，我知道了。”

  -

  就这样，一晃，终于到了二公选曲录制的[ri]子。

  重新聚到活动室的时候，哪怕已经经历过了淘汰，这会儿看着空了一半的房间，大家还是都有些感慨。

  只是很快，这种感慨就被紧张代替。

  这些天，练习生内部表面看上去风平[lang]静。

  但私底下，就像夏睿言会来找解夕朝一样，各个排名段都会有各个排名段的小算盘。

  这一切要尘埃落定，就看今天的最终结

  果。

  选曲录制也算是通告，于是解夕朝又久违地捧了一杯冰美式。他竭力忍住皱眉的[yu]望，化妆师在他的脸上戳戳画画，末了的时候若有所思地道：“最近好像气[se]好了很多。”

  解夕朝笑了笑：“嗯，身体好一点了。”

  “你也是厉害。”化妆师笑了，“都说进这种组是摧残身体呢，瞧瞧那边一个个蔫巴的。你反倒还养起生来了。”

  云盼就坐在解夕朝边上。

  他好像最近一直失眠，一边化妆一边打瞌睡，金[se]的脑袋一不小心就往下倒。

  眼瞅着就要摔倒的时候，解夕朝一只手把人脑袋扶回去，另一只手端着咖啡喝了[kou]，然后淡定地道：“主要是想得开，出不了道大不了回去学数学。”

  周围一圈文化课大多不及格的练习生：“……”

  要不您还是回去学数学吧。

  解夕朝听不到别人的腹诽，听到了也会当没听见。

  他把冰美式喝空，终于松了一[kou]气。然后站起了身。一旁的夏睿言不动声[se]地把目光收回，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身旁有人低声道：“言哥，云盼他……”

  “没关系。”夏睿言语气很淡，“随他去。”

  “小孩子而已。”他垂了眼，漫不经心，“最近忙。等过了这阵，再找他聊聊就是。”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通知所有人集合。

  所有人都集合到了活动室。

  *

  今天的主MC轮到了李琳。

  她今天穿了一套粉白[se]的小裙子，配上同样[se]系的靴子，看上去可爱软萌，站在那儿的时候就让人眼前一亮。

  相较于窦昱和丘雪瑞，她的主持风格显然要更活泼一些。

  一开场，她就笑着道：“大家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吗？”

  底下的回应非常真实：“不——好——”

  李琳就乐了。

  她道：“没出息啊你们，不就选个舞台。现在就这么紧张，决赛夜要怎么办？”

  “没关系李老师。”有个练习生很实诚，“我到不了决赛。”

  话音落下，周围一圈都笑了。

  录制就在这样欢快轻松的气氛中正式开始。

  李琳换了一张手卡，拿着话筒开了[kou]：“那么，现在就首先来揭晓大家心心念念的选曲。”

  她顿了顿：“大家有什么特别想做的舞台吗？”

  这话一出，台下就开始七嘴八舌。

  能来选秀的，大都是对爱豆这个职业感兴趣的，那些大热的男女爱豆和大火团体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一时之间，各个耳[shu]能详的名字轮番出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年末分猪[rou]奖的时候报菜名。

  李琳耐心地等他们说完，然后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看来节目组还是挺懂你们的。”她笑道。

  在骤然响起的欢呼声中，她对着一旁的工作

  人员点了点头，下一秒，试听片段就响了起来。

  -

  几乎是在片段响起来的刹那，排名靠前的练习生就停止了[jiao]谈。

  解夕朝手指放在了[kou]袋里的骰子之上。

  指尖的温度微凉，是能够让人静下来思考的、最适宜的温度。

  他们面前的白板上已经写好了各组的顺序：vocal组，dance组，rap组以及创作组。

  第一首，抒情。

  耳边[shu]悉的旋律响起来的刹那，解夕朝一愣。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都望向了他，包括一直在旁边录制reaction的镜头。

  解夕朝失笑。

  第一首曲子并不是别的什么歌，正是他在初舞台的时候曾经说过的，很喜欢的一首歌。

  蓝叶舟的《雨中的枯叶蝶》。

  曲子放完，李琳果然拿着话筒点了他：“解夕朝练习生。”

  她笑着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筒递到解夕朝手里，他想了想，很诚实地道：“感觉回到了高考的时候。”

  李琳一愣。

  一旁的窦昱已经笑了：“这首歌确实被誉为高考战歌来着。”

  蓝叶舟写歌一般不写爱情。

  这首歌气势恢弘，有种“盛大哀伤”的味道，爆火的时候一度作为很多考试的激励混剪BGM。

  这个回答很巧妙。

  既规避了选择的问题，又凸显了他确实很[shu]悉这首歌。

  李琳反应了过来，欣赏地看了解夕朝一眼，笑着接过了窦昱的话聊了两句，然后让工作人员播放下一首歌。

  下一首歌依旧是抒情。

  只是区别于第一首，这首歌多了许多转音和高音。

  这首歌的原唱同样也是一位歌手，只是这位歌手以技巧和音[se]闻名。

  片段播放结束，解夕朝点着骰子的动作也停了。

  “你觉得怎么样？”管衡压低了声音问他。

  “选得挺好的。”解夕朝道。

  *

  这是解夕朝的实话。

  他选择《超级新秀》的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复杂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彼时他处于热度较盛的时候，《超级新秀》正处于海选期，以及录制地点恰好在本市。

  说简单，他知道这个节目能火。

  因为马鸿平和吕燕不管有多少的小心思和利益权衡，他们俩还是把节目质量放第一位的。

  这两首选曲就能很好地凸显这一点。

  蓝叶舟是典型的流行歌手。他的歌曲旋律不复杂、词能引起共鸣，因而大众[xing]很强。可以说是新生代男歌手中流量与天赋实力并存的代表。

  相应的，他的歌就会显得“[kou]水化”。

  这点解夕朝和蓝叶舟[jiao]流过，对方坦言，是作了取舍。

  “写出既脍炙人[kou]又像艺术品的歌太难了。”他道，“灵感女神也不是时时刻刻降临你家

  的。”

  解夕朝深以为然。

  如果说蓝叶舟的歌是热度有余技巧不足，那么另一首歌则是典型的“曲高和寡”的代表。

  这首炫技曲要说难听也不至于。

  但实在不是解夕朝喜欢的风格——他是说，听起来很费体力的风格。

  当然，有些人就很适合。

  他余光就瞥到了不远处的邹意眼睛亮了。

  解夕朝继续往下听。

  第二组是dance组的选曲片段。

  一首中国风，一首男团曲。

  同样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在心里叹了[kou]气，有些犯愁。

  “怎么这个表情。”一旁的乔野一眼瞥见，隔了一个人来找他说话。

  他们今天的座位是按照排名坐的。他的左侧是管衡，右侧的第六名他不太[shu]悉。他跟乔野其实也不太[shu]悉，但是从刚刚开始，乔野就一副无聊得要死的样子想找他聊天，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

  大约是录制，他今天身上那种呛人的烟味没了。

  解夕朝舒服多了，回答也很温和，他解释：“感觉有点纠结。”

  乔野恍然。

  然后他乐了：“那跟我来唱rap呗。”

  解夕朝：“……”

  “没事。”乔野说，“不会我教你。”

  在两人中间的管衡咳嗽了一声。

  同样默默别开眼的，还有不远处不小心听见的傅文泽。

  乔野浑然不觉。

  他对解夕朝很感兴趣。他觉得解夕朝是个挺神奇的人，漂亮又脆弱，但同时好像又很强大。直男对这种人毫无抵抗力，尤其是颜控直男。

  但是解夕朝好像并不打算搭理他。

  被礼貌地婉拒后，乔野悻悻地缩了回去。

  解夕朝[kou]袋里的骰子翻了个身，两个点像是朝天的鼻孔。

  -

  很快，六首歌的试听片段就都播完了。

  剩下的两首rap曲也同样是两种不一样的风格。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说是rap组，但是这两首歌更偏向综合而完整的一首歌。

  这两首都是大热的爱豆曲。

  节目组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在选曲。至少版权费绝对[jiao]了不少。

  剩下的创作组因为是自己写歌，所以并没有试听片段。因而rap组的片段播完，李琳就拿起了话筒：“怎么样，大家心里都做好决定了吗？”

  所有人这回异[kou]同声：“没——有——”

  是真的没有。

  实力差的人觉得每首歌都难得要命，偏科的人在担心自己选到大热歌会被挤出去，还有人也在纠结。

  解夕朝觉得每首歌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可以。

  就在一片纠结中，李琳已经开始叫人上台。

  第一个是艾清源。

  他上前，李琳问他：“清源有想好去哪个组了吗？”

  艾清源说

  ：“想好了。”

  酷酷的。

  “那么是哪个组呢？”李琳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愣了一下，赶紧问。

  艾清源对她一笑，然后冷酷地道：“你猜。”

  李琳：“……”

  台下的练习生：“……”

  真，真欠啊。

  这其中，最为不满的是坐管衡边上的乔野。解夕朝听到他嘀咕：“这什么品种的大直男，粗鲁。”

  解夕朝：“……”

  我看你俩半斤八两。

  管衡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觉得清源会去哪个组？”

  解夕朝想也不用想：“《click》。”

  两首dance曲之一。

  艾清源算是综合型的选手，但这首快节奏的舞曲显然更对他的胃[kou]。

  当然还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解夕朝上次直白地点出了他初舞台破音的事，他最近好像对唱歌都有些心理[yin]影。之前一公就有些端倪。

  管衡笑了：“还想跟你打个赌来着。”

  解夕朝也笑：“接下来可以赌。”

  第二名，夏睿言。

  *

  夏睿言上台的时候，云盼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眼也没看夏睿言。

  他默默低头的样子让旁边的练习生有些担心，一直看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盼盼你是不舒服吗？”

  不管怎么竞争，对于年纪小的练习生，大家都会多几分关心。

  云盼吓了一跳。

  然后他反应过来，是旁边的人在跟他说话。

  他摇了摇头：“没……没有。”

  他说：“哥哥我没有不舒服。”

  旁边的人还是一脸担心。

  就在这时，夏睿言突然朝这边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云盼刚好抬头。

  视线接触的瞬间，他猛然攥住了衣角。

  他这些天从来没有回过寝室。一转眼，已经快一个星期过去了。

  他跟宿管说的理由是跟神经衰弱，容易失眠。这不算说谎，他确实是神经敏感的类型，压力一大就容易焦虑、失眠，甚至暴饮暴食。

  但这并不是他想搬出去的真正原因。

  他深吸了一[kou]气，那种噩梦般的窒息感和恐惧又在心底蔓延。

  他下意识地就把手伸进了[kou]袋。

  碰触到手心里坚硬的水果糖的刹那，他的心跳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原地。那是解夕朝早上给他的糖。

  青年温和清淡的声音和记忆中那几道[shu]悉的声音仿若重合。

  他垂了眼，无声地在心里道：“哥哥。”

  没有人回应。

  而另一边，解夕朝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你说什么？”他问，“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管衡道：“没什么，我就是说，夏睿言还是去舞蹈组的可能[xing]比较大。”

  他顿了顿：“你在看

  云盼？”

  “嗯。”解夕朝道，“感觉他最近好像有心事。”

  管衡恍然。

  “他跟夏睿言一个公司吧。”他道，“我还以为他们会去一个组。毕竟从初舞台开始他俩就一直绑定来着。”

  所以那天他也很惊讶。

  解夕朝未置可否，只是道：“我觉得夏睿言不会去舞蹈组。”

  管衡微讶。

  “赌不赌。”解夕朝垂了眼，漫不经心，手指在骰子上缓慢地敲击，“一顿饭。”

  管衡也爽快：“行啊。”

  第三不用赌。

  乔野从头到脚都写着他要去rap组，就差放个鞭炮昭告天下。

  他神情轻松地站起身，临走再一次向解夕朝发出了真诚的邀约。再一次被婉拒之后他的心情[rou]眼可见地糟糕了一点，至少看上去不再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

  管衡和解夕朝默默注视着孔……乔野进入活动室之后的走廊。

  然后，管衡站起了身，低头注视着解夕朝：“我该期待我们的相遇吗？”

  解夕朝道：“管老师，镜头在那儿。”

  管衡：“……”

  他失笑：“你真是……”

  “我在房间里等你。”他道。

  解夕朝很给他面子：“就算不跟你一个组，一会儿我也会进来跟你打个招呼的。”

  管衡叹气：“你这么说，我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管衡带着不好的预感走了。

  很快，解夕朝从李琳的[kou]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身。

  简单的[jiao]谈过后，他推开了活动室后的门。

  走廊里，所有的门都静悄悄地闭合着。

  解夕朝一个个地看过去，最终在某一扇门上，视线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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