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婶，大婶，醒醒，醒醒！”

  苏糖才在公园的一个长椅上躺下准备入睡，就被公园的一个年轻保安叫醒。

  “大婶，这里不让睡觉。”

  大婶？

  是在叫她吗？

  她都苍老成大婶了吗？

  苏糖迷蒙睁开双眼。

  “大婶，不好意思啊！”见苏糖醒了，年轻保安不好意思抓挠头。

  “大婶，这边不允许睡觉，附近有很多小宾馆，价格也不贵，要不我带大婶去开一间休息，睡在公园也不安全，最近虽然白天热，晚上还是很冷的，在这睡一晚明早得感冒了。”

  看到陌生面孔，虽然年轻保安对她没有恶意，但苏糖还是瑟缩了下，双手抱住头。

  “对……对不起，我……我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她长久不说话，声音沙哑，说话很不利索，像感冒嗓子干疼难发出的声音。

  清醒的瞬间，她以为还在监狱里，本能抱住了头。

  每次挨打，除了能抱住头，其他她都做不了，抱住头就是她最大的反抗。

  看到善意的笑容，才想起她今天已经从监狱里出来了，从魔潭里出来了。

  “谢……谢谢你！”道了谢，苏糖提着装行李的蛇皮袋，微弓着腰缓步离开。

  她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小旅馆她是住不起的，随便吧，走到哪里算哪里。

  “咕咕咕”

  没走几步，苏糖的肚子叫了起来。

  看着公园湖面反射的月光，苏糖抿抿唇，缓步走到湖边，捧起水咕咕喝了几口，喝饱了洗了一把脸才慢慢站起来。

  哪想……

  或许是饿得低血糖头晕，或许是湖边有青苔脚下打滑，扑通一声，苏糖整个人摔到湖里。

  “救……救命……咕噜噜……救命”

  “咕噜噜……”

  苏糖惊慌失措，在监狱里的记忆涌上心头。

  监狱里太无聊，没有什么娱乐，她经常在冬天被人丢到冰水里，或是关到大鱼缸里，那些人把她求生的挣扎当做乐趣，等她失去挣扎的能力再救他，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救……呜……咕噜噜……”

  越挣扎苏糖离岸边越远，挣扎的弧度也越来越小，她脚手已经抽筋，已经无力，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啊！

  她今天才从那个地方出来，难道今天就为了喝口水充饥，就要葬身在湖里吗？

  她不想死。

  她还没见到哥哥。

  就在苏糖绝望时，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湖里。

  是去取馒头回来的年轻保安，他刚刚不放心大婶，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肚子叫，回去保安亭取今晚晚饭吃剩的几个馒头。

  回来看不到大婶的身影，听到湖里的动静，靠近又看到湖边的蛇皮袋，猜想是那个大婶掉到了湖里。

  没有犹豫，他跳了下来。

  ……

  帝都第一医院。

  “大婶，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年轻保安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苏糖，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

  大婶身体太差了，落个水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救上来呼吸都快没了，嘴唇发青，他才一咬牙送到帝都最好的医院。

  毕竟要不是他从长椅上喊醒大婶，让她离开，估计她也不会掉到湖里。

  看着洁白的墙壁，不等苏糖开口，肚子又不争气咕咕叫了起来。

  苏糖没心思去管肚子，左右寻找着什么，“我的袋子呢？我的袋子呢？”

  袋子里面装着她在监狱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二十块钱，那是她全部的家当了，没了她可要怎么办？

  会被饿死吧，有那二十块钱至少还可以在饿得忍不住的时候去买个馒头吃。

  没有了钱，就她这副身体，捡垃圾都抢不过别人。

  年轻保安赶紧将放在脚边的蛇皮口袋递给苏糖，“大婶，在这里在这里，别急。”

  苏糖一把抱过袋子，认真数着里面一元、五角、一角面额的人民币，刚好二十块钱才放下心来。

  看了一眼一旁有些惊诧的保安，随即又不好意思低下头，“我……”

  我了半天，没有我出来。

  这二十块钱的毛票子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现在却是她的全部身家，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谋生前，她只能靠着这二十元存活下去。

  年轻保安满眼怜悯，将一个塑料袋递到苏糖手里，“大婶，要不你先吃着这个垫垫肚子。”

  是昨晚他打算拿给大婶的三个馒头。

  苏糖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馒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进了监狱，她从未正常吃过一顿饭，每天都处在饥饿当中，逗那些人满意了会给她扔半个馒头，或者发酸的冷菜冷饭，只要不饿死她就行。

  眼前白花花的三个馒头实在是太诱人。

  苏糖颤巍巍从二十块钱里数出三块钱递给年轻保安，“谢谢你，这三个馒头我给你买。”

  她胃很疼，是胃病犯了，必须吃点东西。

  她不想胃病发展成胃癌。

  在进监狱半年后，她的胃就开始不好了。

  有时实在是疼得受不了，她就会满足那些人无理的要求以换取食物，她不能死的。

  那个男人说过，如果她死了，他会让在乎的人给她陪葬。

  她死不起。

  年轻保安退开几步，“大婶，不用不用，你吃吧，就几个馒头而已，你不嫌弃就好。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去给你买点其他吃的回来。”

  说着，年轻保安抬脚就往病房外走，在门口似是想起什么，又转身问道：“大婶，你记得家人的电话吗，我给你家人打电话过来照顾你。”

  家人？

  她还有家人吗？

  如今她不知道哥哥是否还活着。

  苏糖低头，红了眼眶，却未流一滴泪。

  “我没有家人了。”

  “啊？对不起，大婶，我不是故意的，那大婶你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可以给我留一个你的电话吗？”

  年轻保安没有多想，在一张纸上写下号码，离开了病房。

  苏糖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折好，和那十七块钱放在一起，拔下手上输液的针管，写了一张纸条，和买馒头的三块钱放在一起，离开了病房。

  她不能再拖累其他人了，靠近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父母哥哥是，良辰是，慕白也是。

  她不能给这个对她充满善意的年轻保安带来厄运。

  三块钱买他的三个馒头，钱货两清，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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