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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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晔提醒他:“你之前说过不怕鬼。”
“他丑的太吓人了。”
牧夕璟说的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自己在无事生非。
禾晔心生无奈,伸出牵着椰子[nai]果皮冻的手递过去:“你俩站这儿相互壮壮胆,我进去解决一下。”
椰子[nai]果皮冻虽然害怕,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推后腿,听话地躲去牧夕璟身侧,默默攥住对方的衣角,低着脑袋,身体抖个不停。
牧夕璟抿了下嘴,松开衣角,目送禾晔进入房间。
这间屋子的摆设很简单,一进门左侧摆着一张两米多宽的大床,床尾是一个六开门的大衣柜,正对屋门的桌案应该是后来搬进来的。
刚才禾晔在房间查看时,在杂物间里看到了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满[ri]常用品,估计刚挪出去不久。
这房间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所有问题都集中在这突然多出来的桌案上。
桌案正中间摆着一个漆黑的雕花骨灰盒,遗照挂在墙上,比骨灰盒略高一些,所以一进门就能看到。
骨灰盒前面摆了三盘水果,两侧是两盏白蜡烛,这蜡烛不是传统的火燃,而是电燃,只要通着电,就一直会亮着,所以椰子[nai]果皮冻一开门就隐约瞧见了桌案上的遗照。
最前面是一个小型香炉,此时里面的香火已经燃尽,只有三根细竹棍[cha]在那儿。
禾晔将桌案打量了个七七八八,丝毫没觉得被遗像盯着有什么不适。
他偏头,瞧见遮光窗帘紧紧拉着,便直接开了灯。
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就连客厅里的黑暗都被驱散大半。
禾晔唤道:“椰子[nai]。”
“嗯?”
禾晔再次确认:“这就是你家的房子,对吧?”
椰子[nai]被问的疑惑:“对,是我家的房子,怎么了?”
“没什么。”
他不想接个活儿,还被按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禾晔直接走到桌案前,将男人的遗照摘了下来,盖在桌面上,偏头问门外的男人:“牧先生。”
牧夕璟立即上前两步,出现在门[kou]:“嗯?”
“你刚刚说这阵是你师父布的?”
“嗯。”
牧夕璟担心禾晔会怒火东引,多解释一句:“他布阵的时候我并不知情。”
“我今天跟过来,才知道他在助人为恶。”
禾晔一边观察骨灰盒,一边询问:“你们今天过来都干什么了?”
牧夕璟:“什么都没做,那牛鼻子老道只是检查了一下桌案,说没什么问题就带着我走了。”
“今天过来的原因是这人给他妈托梦,说自己不能接近妻女了,让老太太找牛鼻子老道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才一会儿功夫,连师父都不叫了。
“嗯。”
禾晔亲自布的阵,自然知道原因。
他将骨灰盒端走,露出下面的桌面。
桌面上压着三张黄符,符中裹着一小撮灰以及几根长发。
难怪椰子[nai]果皮冻她们跑出去那么远,还能被找到。
禾晔将其中两张符拿起,几乎是瞬间,符纸无火自燃,转眼变成灰烬。
至于剩下的这张符上,清楚的记录着男人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符上还画着追踪符咒,如果没猜错,骨灰盒里不止男人的骨灰,还有椰子[nai]母女的贴身物品烧成灰掺杂其中。
只有这样,男人才能在死后一直纠缠她们母女,而且不管她们跑到哪里,都逃不脱这种可怕纠缠。
普通人根本经不住被恶鬼无休止的[sao]扰,最后的结局无非两种,要么在睡梦中被恶鬼杀死,要么受害人[jing]神崩溃、自杀身亡。
所以,不管是提出这种要求的人,还是布阵的道士,心肠都是黑的,就没想过给受害人留活路。
禾晔拧眉,将自己的猜测给椰子[nai]果皮冻说了一遍,对方听完,气的怒火中烧,竟然都不知道害怕了,松开牧夕璟的衣摆,问禾晔:“禾老板,那我应该怎么办?”
禾晔语气镇定道:“阵法我可以破了,但不能保证你爷爷[nai][nai]发现后,会再找道士重来一次。”
“还有你们母女经常接触的东西与你爸的骨灰已经掺在一起,就算破了这个阵法,他以后也会经常出现在你们梦里。”
椰子[nai]果皮冻问完,面露焦急:“那我该怎么办?”
禾晔默了半分钟,建议道:“可以试试海葬。”
椰子[nai]果皮冻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他都要把我们母女害死了,我还要给他送终!”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牧夕璟突然开[kou]:“也不是说非要海葬,禾老板的意思应该是让你爸的骨灰和你们的物品分开,这样他就没办法纠缠你们,就比如,直接扬了。”
禾晔:“……”
这是什么神级理解。
椰子[nai]果皮冻竟还真的皱眉思考起来:“我应该给他扬哪儿?”
牧夕璟再次提出建议:“你爷爷[nai][nai]的宝贝儿子,自然是扬去他们院子里,天天陪着他们,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会很开心……”
“牧夕璟。”
听出禾晔语气里的警告,正出馊主意的男人瞬间止声:“抱歉。”
椰子[nai]想了想,竟然点头同意了。
“我妈已经被他祸害大半辈子,不能再让他继续毁掉我妈以后的生活。”
禾晔出声劝阻:“这件事你还是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吧,不要一时冲动。”
虽然对方做法恶毒,但骨灰一旦撒了,可就没有回圜的余地了。
“不是冲动。”
椰子[nai]果皮冻咬牙道:“就冲这几十年他对我妈做的那些事,只是把他骨灰扬了,都算便宜他了。”
刚刚还被吓哭的胆小女生,这会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冲上来抱住骨灰盒朝外走。
禾晔见她态度坚决,没有上前阻拦,默默地在后面陪着。
牧夕璟凑上来,低声询问:“我过去拦下她?”
禾晔摇头:“不用,让她自己决定。”
他们只是旁观者,并没有参与女生前几十年的生活,不能仅通过这一两件事,来干涉她的决定。
女孩将骨灰盒置于墙头,正准备翻墙出去,突然感觉一阵[yin]冷的风吹过来,脖颈突然一紧,她猛的摔了下来。
下一秒,椰子[nai]果皮冻的脖子上传来一道巨大箍力,一双无形地大手勒的她直翻白眼,她双脚用力的踢打,想要摆脱这股束缚,却无济于事。
禾晔紧跟出来,瞧见这场景,疾步上前,掐诀默咒,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以及椰子[nai]果皮冻突然呼吸的咳嗽声。
椰子[nai]果皮冻生怕惊动了邻居,赶忙捂住嘴压制住咳嗽,靠着鼻子不停地呼吸。
禾晔开了[yin]阳眼,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只恶鬼正表情凶狠的瞪着他,满嘴威胁:“你俩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你们今晚都得死在这儿。”
禾晔话少,比起放狠话,他更喜欢直接动手。
他单手掐诀,款步上前,趁其不备,手指直接点在他的眉心,恶鬼头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神[se]。
紧跟着攥住对方领[kou],一拳狠狠的挥在恶鬼脸上,竟直接把对方的脑袋给打飞出去,碗[kou]大的脖颈处往外冒着[yin]气。
禾晔神情依旧平静,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喜:“我讨厌被威胁。”
一旁的牧夕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眸底闪过惊愕,但很快扬起了唇角。
这[xing]格,还真是够[shu]悉的。
而旁边的椰子[nai]果皮冻却看不到恶鬼,只是通过禾晔的动作和说话猜测:“禾,禾老板,是他回来了吗?”
禾晔回头看她,点了点头。
椰子[nai]果皮冻的语气里带着哽咽,一只手捂着脖子,后怕的说道:“刚刚,他想杀我。”
禾晔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保持沉默。
椰子[nai]突然疯癫一般,把骨灰盒从墙头拿下来打开,抓起一把朝院子里撒去,嘴里念念有词:“让你[yin]魂不散,让你纠缠我们,去死,你去死!”
三分钟不到,她就将大半骨灰洒满院子,剩下的骨灰,被她直接倒进了厕所,一盆水冲下去,全部进了粪池。
恶鬼气红了眼,脑袋掉在地上,大声咒骂,提着椰子[nai]果皮冻的大名,说让她不得好死,期间还连带上了椰子[nai]的妈妈,骂她[sao]、货,贱、货,靠身体勾搭男人……
他骂脏话骂的正起劲儿,一只运动鞋突然踩上来,正好堵在了他肮脏的嘴上。
牧夕璟佯装看不到恶鬼,低声询问:“禾老板,那只恶鬼还在吗?”
禾晔:“……嗯。”
牧夕璟环视一圈,又问:“在哪儿?”
周围天黑,但禾晔还是捕捉到了对方神情里藏着的一丝畏惧,没有说出鬼就在他脚下这种答案。
骨灰撒完,椰子[nai]果皮冻的怒火也逐渐平息,理智回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脊背猛然冒出一层冷汗。
“禾老板,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禾晔否认:“没有。”
事情哪有那么多对错。
椰子[nai]果皮冻倒不是后悔把她爸的骨灰撒了,她担心的是:“这样撒,他以后还回来纠缠我们母女吗?”
禾晔:“不会了。”
她撒的满院子都是,到时候风一吹,也就彻底散了。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椰子[nai]果皮冻长松[kou]气,察觉到手上还拿着空[dang][dang]的骨灰盒,心底一惊,下意识丢在地上。
禾晔没多说什么,点燃一张招魂符,招来附近的无常鬼差,让他们将男人的魂魄强行带走,对椰子[nai]果皮冻说道:“事情解决了,走吧。”
椰子[nai]果皮冻迟疑半秒,突然说道:“麻烦再等一下。”
过了两三分钟,屋子里隐约传来食用油的味道,女生正搬着一桶油泼向各个房间,最后将剩下的半桶,扔进西侧屋子的桌案底下,去厨房找了一把打火机点燃。
“快走。”
屋内火势瞬间窜起来,椰子[nai]果皮冻从房间里跑出来,催促着站在院子里的两人翻墙离开。
十分钟后,椰子[nai]果皮冻站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望着自家院子里隐约可见的火势,突然笑了,可笑着笑着,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禾晔将一包纸巾递过去。
椰子[nai]果皮冻接过来,低声解释:“我不是难过,只是在跟过去的受过的苦难告别。”
禾晔应了声:“嗯。”
农村的院子很大,又有墙壁挡着,火势虽然大,但只在屋里燃烧,并没有蔓延出去。
椰子[nai]果皮冻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情绪逐渐平静,才长舒[kou]气,转身道:“走吧。”
禾晔却拦住她,说道:“再等等。”
椰子[nai]果皮冻面露不解:“等什么?”
禾晔没说,但牧夕璟却懂了,语带笑意地解释道:“等你邻居发现。”
院子里的火又燃烧了半个多小时,邻居家终于传出一道惊慌的叫喊声:“我的妈耶,着火了!”
禾晔才转身道:“走吧。”
回程时,椰子[nai]果皮冻的[jing]神状态很差,只能由牧夕璟代为开车。
禾晔坐在副驾驶,椰子[nai]果皮冻披着毯子,蜷曲在后车座上,像是在说给前面两个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讲述她以前的事情。
“我妈是孤儿,她爸妈死的早,从小被我大姨带大,后来等我妈结了婚,我大姨远嫁,就再也没回来过。”
“就因为我妈身后没有娘家撑腰,爷爷[nai][nai]可劲儿的欺负她,我爸从来不知道护着,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常说的几句话就是:那是我爸妈,我能怎么办。他们是长辈,你作为小辈儿稍微忍一忍。打一下骂两句又不能少一块[rou],至于这么矫情,别人家的媳妇都知道谦让孝敬,怎么就你不行?”
“我出生那天,爷爷[nai][nai]得知是女孩,当场就走了,我爸更是在医院里直接指着我妈的鼻子谩骂,说她母[ji]下蛋,也不知道挑一挑。”
“晚上我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饿了,又哭又闹,她忍着疼爬起来给我喂[nai],换[niao]布。”
“就因为生的女孩,她连月子都没做,生孩子不到一周,就得自己爬起来去做饭。”
“我三四个月的时候,他们非要把我给卖了,说女孩养了也是白养,[lang]费粮食,被我妈拼命拦下,答应半年后继续给他们生个孙子。”
“可是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之后两三年肚子都没有动静。”
“这期间爷爷[nai][nai]对她很不满,非打即骂,直到第四年她才重新怀上,这次[nai][nai]直接找了个黑诊所,用仪器检查我妈肚子里怀的男孩女孩,结果查出又是个女孩,四个多月的胎儿,爷爷[nai][nai]强行给流了。”
“那个年代离婚的人很少,就算过得不幸福,也都会硬着头皮过下去,我妈实在受不了,提出了离婚,结果被我爸他们说,她不想好好过[ri]子,肯定是在外面偷人了,狠狠打一顿,关在屋子里饿了两天,直到她松[kou]说不离了,才给放出来。”
“后来警察到村子里普法,说家暴违法,打媳妇被发现拘留10-15天,刚开始爷爷[nai][nai]他们不以为意,直到村里真有人因为打媳妇被抓,他们才知道害怕,不再对我妈动手。”
“再后来,我弟弟出生,我妈的生活终于变好,家里人对她也有了笑脸,夸她争气,[ri]子总算好了十来年,其实我爸出轨,跟寡妇跑,我们并没有太难过,我妈说她对我爸早就没感情了,就守着我和弟弟过[ri]子。”
“她在我们面前总是笑呵呵的,说现在的生活很好,但我回去时总能听到村里人背后议论她,拿我爸跟人跑的事情嘲笑她,还说我妈脸皮厚,老公都跑了,公公婆婆也不待见,怎么还死皮赖脸的待在村子里。”
“难道我妈不知道丢人吗?难道我妈不想走吗?明明是爷爷[nai][nai]不肯让她走,说我妈是他们家的人,死也得死在他们家里,更何况,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妈带走弟弟……”
椰子[nai]果皮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直说个不停,禾晔认真听着,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对方。
牧夕璟开着车,也一直没[cha]话,直到椰子[nai]果皮冻自嘲:“扬了自己亲爸的骨灰,我可真是够不孝的。”
他才开[kou]安慰:“老话说父慈子孝,意思是说父母慈爱,子女才会孝顺,你这父亲当的猪狗不如,你扬了他骨灰也是活该。”
牧夕璟说完,察觉到旁边一言不发的人朝自己看过来,他回瞥一眼,问:“我说错了?”
“没。”
禾晔是觉得他说的很好,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他想说的意思,给表达了。
禾晔天生情感迟钝,平时很少大喜大悲,情绪基本稳定,但这也意味着他的共情能力比一般人差。
就像椰子[nai]果皮冻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安慰两句,可想了许久,也只想出来一句不疼不[yang]的话:事情已经解决,别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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