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天拳派的动作越来越明目张胆。

各大门派已经集结完毕，正在从四面八方赶往九天谷的路上。

甚至还在沿途故意捣毁了碧落宫的不少分阁。

希望引得封谕冲动应战。

封谕知道。

只要他带人离开九天谷，都会造成腹背受敌的局面，并且损失掉所有九天谷外层层布置的防御优势。

筹谋了三年，他自然不会去做这种傻事……

就在数日前。

他已经遣散了宫内所有不能迎敌之人，驻守各地的力量也先后重返九天谷。

因为封谕提前增训影卫，招兵买马的缘故。

此刻的碧落宫中，已然集结了影卫侍卫共计六万余人。

比前世足足多了两倍。

而九天谷中，各种机关暗器也早已布置妥当。

所有人严阵以待。

专等着敌人踏足禁地……

……

冬至日前夜，整个碧落宫都变得静悄悄的。

原本灯火辉煌的宫苑，瞬间只剩下一簇簇火把和几点烛光。

所有人休息的休息，戒备的戒备。

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大敌当前的紧张气氛。

封谕走进寝殿。

只见云铮正坐在桌前一点一点擦拭着佩剑。

可是却目光凝结在桌间摇曳起舞的烛光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封谕笑盈盈的走过去，将手覆在他的微凉的手背上。

就连目光都带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

“在想什么？”

云铮手上一滞，立刻抬眸向他看去。

只见主上修长的身影映着烛光，身体紧贴在他肩侧。

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便随之包围过来。

“主上……”

云铮迟疑了片刻，才小心开口道，

“很早以前就知道必有一战……？”

“是。”

封谕没有隐瞒，浅笑着颔了颔首。

云铮闻言，却独自陷入了沉默之中。

回想起来。

主上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在招兵买马，扩充影殿，对眼前这一场大战做起了准备。

不仅如此，在面对凌溪澈，苏亦瑶，水静枫……

甚至在面对许多完全无法预料的天灾人祸时，主上竟都能未卜先知一般。

这一切，让他突然有一种猜测。

那就是这场大战的结局……他是否同样了然……

“那么……明日之战的结局呢？”

云铮抬头问道。

即使与天下为敌，他也不惧。

可他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如何做，才能在这场“浩劫”里护他得主上周全。

封谕明白云铮的意思。

可是心里就像是触碰到禁地一般，突然刺痛不已。

结局吗……

前世，他们的结局惨烈无比。

那么这辈子……又当如何？！

封谕淡淡的摇了摇头。

迎着男人骤然黯淡的目光，低头吻上了他干裂的薄唇。

不管明天结局如何。

这一世他无怨无悔。

此刻

云铮身上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有些痴迷。

云铮被封谕俘获了双唇，蓦地全身一僵。

烛光下，主上那柔顺的墨发丝丝缕缕垂落在自己脸侧，缠绵的亲吻却拂去了心头不安。

是啊，管他结局如何……

只要能和主上在一起，是生是死，又有何惧？

他抬起双手，紧紧攀上了封谕的脖颈。

就像是久旱逢雨般的渴望

将这个饱含爱意的吻加深，再加深……

……

午夜刚过，阴郁的天空不见一丝月色。

前一刻还寂静无声的九天谷外突然爆发了震撼天地的冲杀声。

外围巡逻的几队侍卫先后被杀。

谷中的机关暗器也开始不断被触发。

除了暗搓搓坐镇在最后的天拳派外。

无极剑派，赤阳道派，百晓阁，还有从玉佛派叛逃的余孽，以及无数叫不上名的小门小派，竟然足足集结了十几万人。

攒动的人头如同海啸卷浪，以几倍人数气势汹汹的直奔碧落宫而来。

联盟弟子都以为封谕在冬至之日会受寒毒所限，功力大降。

个个信心十足的直冲向前，誓要争得头功。

黑暗中，九天谷内的机关暗器越发威力十足。

地针，暗刺，毒阵，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的利箭。

使得联盟弟子每向前一寸都要付出惨痛代价。

倒了一批，又上一批。

冲在最前边的众人不断哀嚎着扑倒在砂土地面，尸山血海从谷外向着谷内缓缓蔓延。

一张张濒死的面孔痛苦而狰狞。

却阻挡不了极度兴奋想要争功夺利的人群。

浓烈的血腥气在周身弥漫，脚下踏过遍地残尸。

阴沉沉的天幕下，不断有食肉的猛禽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正如封谕所料。

敌人在防御工事中推进的速度很慢。

每一步都死伤惨重。

这场大战不过刚刚开始，就已有上万人埋骨在了九天谷中。

转眼到了黎明时分。

天色却在厚重的云层下见不到几丝亮光，阴冷的寒风从窗外拂过，仿佛有一场狂风暴雪呼之欲出。

扶光殿外的石桌上。

一把焦尾古琴横放在金丝锦缎之上。

封谕坐在桌前，半垂着眸，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间轻轻拨捻。

清雅的旋律便从指尖悠然流淌。

平静，空灵。

凝心静气。

仿佛碧落宫外所有的血腥厮杀都与此刻无关……

脚步声从殿外响起。

云风飞快的越过围墙，停落在封谕身边，沉声叩拜道：

“来敌比预计的要多，约莫十几万人。”

琴声掩去了他压低的声音，只有封谕的手指轻轻顿了顿，然后继续闭上双眼，依旧曲声悠扬。

云风探得的人数确实远远出乎了封谕意料。

他轻嗤了一声。

这个程志还真是对自己青眼有加啊！

为了拿下一个碧落宫，竟不惜倾注了整个中原武林将近半数的力量。

云风敛了眸，躬身退去。

封谕指尖的音律便骤然凛冽，渐入高朝。

直至巳时，谷内的战事渐渐平息下来。

封谕派了几千侍卫筑成弓墙，凭借着防御工事，便在山谷中留下了数万敌军。

联盟弟子穿过层层防御到达了九天谷中部。

迎接他们的，是如同黑云一样埋伏在沙场中的碧落宫影卫。

厮杀声再起。

震耳欲聋的呐喊和金戈齐鸣的响声交融在一起，整个大地都在撼动。

四野肃杀，血漫大地。

封谕手中的琴弦骤然拔高，发出阵阵令人脊背生寒的铮鸣。

云十三影分列在两侧。

耳中已经传来谷中侍卫和影卫奋勇迎敌的呐喊。

这场大战，面对着数倍于自身的强敌，几乎胜算渺茫。

可是所有碧落宫弟子都不曾有丝毫退缩，手握利刃，守护着身后每一寸领地。

战事愈演愈烈。

空气中传来似有若无的腥甜味道。

封谕手中的琴音骤停，琴弦也在这最后一刻戛然而断。

“走吧，客人到了。”

他纵身跃上屋脊。

冬月的寒风拂过，那一身金丝狐裘下，槿紫色的衣袍微微扬起。

冷冽的目光向着远方注视了片刻，便运起轻功直奔宫外而去，

封谕不擅追踪隐匿之术，所以一身轻功并不出众。

但胜在他内力非凡，御空而行时犹如风中轻羽，飘然若仙。

他独自在前。

云十三影形如鬼魅的跟在身后。

很快便穿过碧落宫宏伟的赤色围墙，来到了九天谷尽头的一片寒竹林中。

寒冷如斯，竹叶却依然茂盛，微微干枯的枝叶间仿佛还带着几抹陈绿。

碧落影卫和侍卫组成的防线正在缓缓后退。

厮杀声也离得越来越近了。

封谕立于竹梢间，颦眉远眺。

山谷中联盟弟子攒动的人头乌压压的挤在一起，一眼望不到边。

而碧落宫数以万计的侍卫们，正在随着时间推移被那片暗影一点点吞噬。

呐喊！

嘶吼！

剑气如同织密的天网，带着凛凛杀意笼罩着山谷。

滚滚涌动的沙尘中。

侍卫们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畏惧。

深刻在心底的忠诚促使他们用手中的利刃去拼搏，用染血的身躯去抵挡。

而幽灵般穿梭在对手之间的碧落影卫，更是满手满身的鲜血和伤痕，冰冷而不知疲惫的重复着杀戮动作。

直至力竭，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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