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傍晚，徐艺瑾在帐中百无聊赖的耍着手中金丝游线，一会儿变成李晋洛练剑时的身姿、一会儿又摆弄成了苏苏与顾兴河夜谈的背影。

  “他怎么还没回来？清静了一下午倒是有点不适应。”

  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刚走到教场，就发现了李晋洛的身影，正在场中与程胜过招，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鹰嘴关将士，一片喝彩声。

  李晋洛手持南枝气贯周身，攻势如狂风骤雨，一道道裹挟着剑气刺向程胜。

  程胜手中拿着的是大夏的制式短刀，眯着眼睛好似看穿了一切，总能抢先一步在剑锋到达之前或横刀格挡或提刀拨开。

  一回合后，李晋洛退后拉开了一段距离，立南枝于身前。

  “起剑，天幕。”徐艺瑾眉头一皱，看穿了李晋洛此时竖剑于身前要做的事，这剑招自己只是作为炫耀给李晋洛演示过一遍，怎么他就偷学了去，还要强行施展？

  这一套剑招分为，出鞘、起剑、灵墟、破军、收剑五式。此时李晋洛没有经过出鞘的意动，就要强行起剑，很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程老哥，注意啦。这一剑是我最后一招了。”

  左手双指抹上剑刃，一道红色微光于剑身上绽放，剑锋开始嗡鸣，只是眨眼间，数百道环形剑气自李晋洛周身如水面涟漪散开。

  剑气似平地起高楼，在向外扩散的同时一道道红光冲天而起，在教场上空覆盖成一道天幕苍穹。

  “起剑式，天幕！”李晋洛抛出手中南枝，倒转剑锋直插天幕，一道脱手剑，随后...

  漫天红光，剑雨如瀑倾泻又如大雪崩山，对着程胜四面八方围困袭杀。

  “哦？”徐艺瑾看出了这一起剑中的不同，她当时给李晋洛演示的是手持剑，经过出鞘式的意动，随剑而入天幕。

  李晋洛此时利用川流诀以气御剑去加入一招脱手剑，使得自己可以放弃出鞘式而远离天幕上狂暴剑气，虽然剑气一来二去少了三四成威势，但是却可以更安全，更快速的使出起剑式。

  场中千钧一发，眼看着程胜要被千刀万剐，李晋洛已经做好了收剑的准备。

  然后...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程胜的身体开始疯狂抖动，那频率已经超出了大家对于人体反应速度的范畴，肉眼之下，好似有无数个程胜于剑雨之中。

  剑雨之快之密明明可以说是密不透风的地步，而程胜就在这剑雨之中摇摇晃晃如醉酒壮汉脚步虚浮而夸张的躲开了全部剑气。

  天幕渐开，剑雨初歇，程胜站定身躯，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如老僧入定，闭目数息。

  待再次睁眼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顿时场内外将士喝彩声振聋发聩。

  李晋洛收南枝入鞘，满脸的惊喜又夹杂了一些无奈。

  “程老哥，你这手躲闪的功夫，真的是太...恶心了。我家中也藏有着不少的武功典籍，尚未见过如此...就好似未卜先知的能力。

  你说句实话，你与我过招时，是不是已经提前算到了我的攻击路线？”

  程胜憨憨一笑，“也没有那么厉害吧，就是在你出剑时，我总能看到气的流向，知道攻击会落在哪里，身体就不自主的躲开了，几乎都是本能。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种躲避状态时间越长，后续晃神的时间就越久。”

  “哎呀！”当程胜说出缺点两个字时，李晋洛快步上去起手一个隔音术法。

  “老程啊老程，你也太...俗话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

  徐艺瑾于人群中随便扯来一名伍长，“老哥，问一下，他俩怎么就打起来了？”

  那名伍长自是认得徐艺瑾，昨日李晋洛他们入关时，可是将军亲自出来迎接的，有头有脸的就那么几个人，李晋洛、许莹、徐艺瑾、苏苏、程胜，想不记住都难。

  “听说啊，下午世子殿下去了二小姐的帐中议事，也不知怎的，好似争吵了起来，一直吵到半个时辰前。

  吓得哥几个巡逻的都不敢靠近，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后来世子殿下出来，一脸的愁容，还有点无奈，对着帐内扔了句话。

  说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劝我也没用，除非你把我绑了。

  然后世子殿下就拎了两坛子酒去找程大哥，两人坐在城头上，起初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着喝闷酒。

  后来也不知道聊什么了，程大哥敞怀大笑，世子殿下话也多了起来。

  酒喝完了，两人兴起就来到了教场说要比划比划。

  真精彩，不过程大哥只守不攻，有点意犹未尽。”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没有去打扰李晋洛，只是原路返回。

  和姐姐大吵了一架，想来也是心中苦闷，与老程喝酒比武都是发泄，这个时候，可能男人更需要的是一醉方休或者高谈阔论的拨云见日，自己帮不上什么。

  就算是自己贴心的劝导，想必李晋洛这种天塌了有嘴顶着的死鸭子嘴硬的选手，定然也是不会与自己诉苦吧。

  ...

  时间早些，鹰嘴关城头，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坐在城头，大的年近四十，小的刚行弱冠。

  正是李晋洛与程胜，对着夕阳喝闷酒。

  “程老哥，你说...如果有一个人，之前与你素昧平生，而后相处了几个月，关系还算是不错。

  突然有一日她就要替你去一处龙潭虎穴，可能九死一生。

  你会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

  不对，我重新说，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有个姐姐，姐姐从小就对他极为溺爱纵容。

  不论是什么，只要他开口，他姐姐就会想办法得到，能买到就买，买不到...就无所不用其极。

  爹娘的责骂，姐姐也会总是变着法的帮弟弟辩护，实在说不过就直接放横，你要是打弟弟，你就连我一起打。

  而爹娘每次都是输给这一招，因此，弟弟逃过了很多责罚。

  姐姐对弟弟的好，数不胜数，而弟弟一直也觉得这都是应该的，从没给姐姐有过太多反馈。

  有一年除夕，弟弟与小伙伴们在外面疯玩，撞坏了人家摊子，家仆花钱补偿了人家，并把摊子上剩余还能用的年货带回了府。

  他看上了一个很精巧的机括鸟，玩了一路，等回到府上就已经腻了，随手抛给了姐姐。

  这是姐姐第一次收到弟弟的礼物，也是唯一的一次礼物。

  ...

  这样的一个姐姐，如今又要替他去闯那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再一次的...算是保护吧。

  你说，如果这个人，就放任姐姐去...那他还算是个人吗？他还配是个人吗？”

  程胜脸上的憨厚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李公子这不是已经心底有答案了嘛。

  李...老弟是想要一个肯定的回复吧。

  我老程没什么文化，但是知道一个道理，就是天大地大家人最大，如果一个人连家人都保护不了，那他就...

  姐姐保护弟弟是这样，弟弟保护姐姐也是一样，没有对错。

  所以李老弟你心底所想的就去做，至少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说完，在李晋洛没看到的地方，程胜眼角有泪。

  李晋洛放下怀中酒坛，双手交叉拄着下巴望着已经过半的夕阳，余晖撒在鹰嘴关外，在那个方向，就是青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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