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他这个圣子，桃花就不会被被迫成为看守他的人。

  如果他这个圣子和从前的那些圣子一样，活个几日就会死去，那桃花就可以解脱回家，因为每个圣子都有唯一的看守人，他死了也代表桃花能回归正轨。

  可偏偏他顽强的活了下来，日复一日的在那座属于圣子的院子里，接受来自信徒的信仰与索取。

  与此同时，桃花也日复一日的看守在门外。

  他们都被困住了，无论墙内还是墙外的人。

  而圣子也好，看守人也罢，都是那些人所推举出来的。

  在那场名为造神的活动之中，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哪怕是桃花，也不例外。

  无名无意识的摩挲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他清楚的记得，桃花在病的快死的时候，亲手用石头砸断他的这根手指，当着他的面狼吞虎咽得吃了下去。

  他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被推举为圣子为村民奉献本是应该，可他又偏偏生出怨恨，杀死所有人。

  这世间的因果总是复杂，饶是让无名现在自己一丝一丝的去整理，也早就分不清最初的因果是如何。

  只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别搁这忆往昔峥嵘岁月了，说说你的看法。”云见月看无名一直回忆，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现在没心思看这尊半神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那算不得什么峥嵘岁月。”无名似乎是自嘲的轻笑一下，又平静的抬眸看着云见月：“其实我对桃花，并不了解。”

  “不了解你在这……”陆长雪虽然灵魂的本能很畏惧无名，但此刻她想给无名一巴掌的心思又真切的到达了顶峰。

  云见月伸手拦住陆长雪，打断她的大放厥词。

  而无名也好像没被打扰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可我觉得，她想要毁灭的，不只是我。”

  说这话的时候，无名恍惚觉得自己穿过三千年的时光，再一次在那院子里，透过门缝看到桃花复杂的眼神。

  她对那些人，同情而不共情，厌恶又亲近。

  可终究，还是厌恶占了更多吧。

  尤其是这三千年来，桃花应该见过了这世上更多的恶。

  那一丝同情，想来也不剩下多少。

  “好了，我知道答案了。”云见月摆摆手，又飞快的给陈建国发了条消息。

  这条消息过去，陈建国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上报，最上层的领导人开始激烈争论，是否使用核武，是否将人类目前所经历的现状如实告知大众。

  这一场激烈争论持续了一整天也没得出结论，但这一切云见月并不知情。

  她只是在街上闲逛了一圈，该吃吃该喝喝，顺便顺手教训了一些趁着灵异局兵荒马乱跑出来作乱的小鬼妖怪，还成功阻止了一场小范围灵异事件，救了几百人的命，又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

  日落时分，她喝着汽水坐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物顶楼天台上，两只脚丫子一晃一晃的悬在半空，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落下去。

  倒是陆长雪一个不会摔死的鬼，在她旁边胆战心惊的：“臭宝，你要不往后坐坐呢，我感觉你快掉下去了。”

  “星星不会掉下去的。”无名站在云见月身后，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轻易抓住云见月。

  更何况，他是半神，无需伸手，也能抓住。

  云见月听出无名的潜台词，这潜台词甚至有些过于明显了。他是想说，有他在，她永远不会掉下去。

  喝了口汽水，云见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远处天边那一轮缓缓落下的巨大太阳，火红的太阳所散发的光辉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因为我不太确定我便宜老公和逼王喜不喜欢看人类的小说。”云见月没说关于无名潜台词的话，而是突兀的说了另一个话题。

  无名也不觉得突兀，淡淡回答：“墨沉不看，修驴蹄子视频看的很多。司无命的话，偶尔会看，消磨光阴。”

  云见月的眼瞳里倒映着落日余晖，轻声道：“这是人类的落日。”

  顺着她的视线，无名也遥望这一轮血红的太阳，声音很轻：“不，这是半神的落日。”

  云见月眸光微闪，却始终没有回头看无名。

  就好像她也知道，现在的无名没有在看她一样。

  他们共同注视着的，是同一个太阳。

  *

  血染残阳。

  桃花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别墅的天台上，看着这一轮太阳一点点下沉，眼里倒映的都是太阳的余晖。

  平板被随意的放在天台的茶几上，女主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三天后的九星连珠奇景，吸引无数天文爱好者……”

  “好快啊，还有三天，一切就都要结束了。”桃花闭上眼深呼吸，感受空气进入肺部的舒爽，心中却没有一丝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

  三千年都过去了，这三天，应该也会过去的很快吧。

  得一道士从楼下上来，看到桃花用周本辛的身体穿着碎花裙站在那里，本能的感觉到不适。

  毕竟谁看到一个一米八一百八十斤的壮汉穿成这样，都会想吐。

  不过他也活了百来年，这点子恶心还是能忍住的。

  “什么事？”桃花在得一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他来了，并未转身，只是淡淡问道。

  得一恭敬的朝桃花行礼：“大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所有[鬼]都在等待您的命令，只要您一声令下，整个世界，就会在同一时间彻底发生暴乱。”

  [鬼]，是他们这些人的统称。有真正的鬼，也有山精妖怪，更多的则是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期待的人。

  这么多年来，[鬼]是一个极其庞大又神秘的组织，他们渗透了全世界的每个角落。

  桃花看着那一轮火红的圆日已经下沉到只剩半个太阳裸露在天边，喃喃道：“这是半神的落日，也是人类的落日，所有因果，也是时候彻底了结了……”

  她缓缓侧身，余晖撒在她身后，却没有一丝照亮她的面容。

  “动手吧。”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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