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要回家做饭，孙老憨两口子还不回来。

  孙四婶跺脚嘴上不干净，“他娘的！孙老憨和他婆娘进城屙屎啊！现在都不回来！”

  陈大珍嫌弃地捂鼻子，“张嘴屎尿屁嘴巴不干净，就算他们回来，你有钱不！”

  孙家人祖传本领——女人不管钱，作为同一辈的孙家媳妇，陈大珍到孙四婶，没见过大钱长什么样子。

  陈大珍前些时候因何留在家里伺候人，她想来想去，将其中一条原因扔孙四婶头上，如果当初孙四婶不去刺激她，一切都应该在陈大舅的调解中落下帷幕。

  所以两人一对上，就好似针尖对上芒刺。

  其他人也乐意看笑话。

  孙四婶呸呸呸，朝陈大珍前面的地上吐口水，“以为整个枣儿沟就你家最阔气，我两个女儿塞了钱做中秋礼，也是，你一个女儿还得管吃喝拉撒，儿媳妇呢……更没人送你！”

  说完，扭头去和旁人搭话。

  “你们要不要？我和张婆子三件，她有钱！张婆子进山发财了，现在口袋鼓鼓囊囊，要不是陪我凑数她还不乐意买呢。怎么怎么，你家几件，咱们凑够五件一起，才七件！孙老憨也是，没点脑子，能不能搞个七件便宜点，五件五件往上套，谁家吃得消。”

  在热闹人群的一边，陈大珍黑脸，拳头邦邦硬。

  老四家的死婆娘！

  不就是新衣服，买买买！顺带把二妮的也捎上！

  “奶——”

  大梅子嘴里含着红薯干跑来，大声道：“我爷喊你回去做晚饭！”

  孙四婶扭过头来专门笑她，“快点回去伺候人吧，两个儿媳妇进门了都还看人脸色！真真是枣儿沟的独一份！”

  陈大珍黑乎乎的脸上添加一抹青色。

  回家把饭装上，找出中午从菜园子摘回来的黄瓜，打算炒个黄瓜腊肉就饭吃。

  明天中秋节，也没人托句话回来，到底回不回家。

  家里管钱的只有吃饭才能见到人，一分钱不拿出来交代要买什么东西，这节日没有一点气氛。

  陈大珍叹气，拿着菜刀切腊肉，一片一片堆在案板。

  “我家的！分点给我家！十件！”

  “我家五件！”

  “还有我我我家的……”

  听到外面忽然响起的骚动，陈大珍顾不上刚下锅的菜擦着手跑出去，等她到达目的地，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结束。

  孙老憨两口子两手空空，只有一些人满载而归，大多数反应不及时，抢不上。

  还有人在往这跑，村书记媳妇就没抢到。

  她家老二媳妇上次跟人搭伙买了一件，回去挨了全家人骂，后来知道衣服物美价廉就想再整几件。尤其是给女儿张巧儿准备，孙丽丽都去上班了好一段日子，隔壁村小还没动静，不晓得拿钱不办事的苏老师在搞什么。

  等苏老师从城里回来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耽误了巧儿挣钱！

  村书记媳妇上去拉住孙老憨衣领，谅他一个大男人不敢动手动脚，咄咄逼人道：“老憨，大家一个姓，你可不能亏了我们，这有些人买到，还有些人没买到呢，你赶紧想办法。”

  此刻，孙老憨心中循环播放着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点头哈腰，“这没办法，我本事就到这，这点货还是我从城里抢回来给大家，老板现在买三十二五件！你想再用二十七买五件，那是上辈子的事，这次之后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让我亏钱帮你们带货。”

  村书记媳妇惊愕，瞬间松开他的衣领，对着空气骂骂咧咧起来，“黑心肝的老板，撬……墙角！不给我们卖二十七五件就举报他去！老憨你去举报，我们在后面给你作证！”

  陈大珍本来已经到她俩附近，听到作证二字马上把脚收回来，大步往后退。

  不值当，几件破衣服！

  她家二妮可说了，做伪证，蹲大牢。

  孙四婶分到了衣服，听村书记媳妇的话当即臭脸，“臭婆娘！回家洗洗睡吧，把你祸害人的本事藏被窝里！谁乐意为你闹到局子，实在不甘心就自己亲自上！我们给你作证。”

  几件衣服非要折腾到人尽皆知，可把她显着。

  村书记媳妇狠狠瞪过去，“有你说话的份！”

  孙四婶预备顶回去，旁边有人拉她的袖子，小声劝道：“别和她家对着干，最近又是传着要分地，又是张巧儿当老师，她家保不准要起来。”

  有小道消息说国家要把地分给农民，包产到户，但从省里到市里，再到县城，没有丝毫变化。

  大家就像是踩在跷跷板上的人，一下点左边，一下点右边，摇摆不定，有希望分地的，也有希望分地的，众说纷纭。

  但无论分不分，枣儿沟里的事都得经村书记之手。

  如果分地，人家在你一辈子最关键的时候做手脚，那可不值当。

  孙四婶没再对着干，但嘴上还在给找场子，“我让让她，再说也不一定分地，传了两三年，外面的天不都还是一样的。”

  孙老憨媳妇把自己男人解救出来，眼神直勾勾冲着对面。

  “婶子，孙四婶说的也对，一点点小事不用闹大。”

  孙四婶被点名，冲孙老憨媳妇瞪去，你这家伙害我呢！

  脚后跟往旁边挪。

  村书记媳妇睨眼看人，“大家有，我没有，这事儿怎么不算大？天大的事啊，老憨媳妇。”

  说什么没货，保不准藏着不卖，想拿到外面去发财，哼，你们两口子蛇鼠一窝，今天这衣服我必须拿到！

  不吓唬吓唬你们真以为我是包子捏的。

  孙老憨媳妇愣了愣，不曾想到她如此厚颜无耻。

  孙老憨把人往自己旁边拉，朝村书记媳妇摊手，“婶子这么想我们也没办法，也就给人干活的苦力，如果不是为了大家，更不会铤而走险答应帮忙，同一个祖宗，我们也相信大家不会害人，毕竟买卖同罪，出了事一块进局子。”

  孙四婶紧紧抱在怀里的衣服，忽然飞上天，掉到了地上。

  娘嘞，贪便宜撞上大事了！

  村长媳妇家里买了衣服，必须出来帮忙说几句话，“老憨两口子给村里做好事，是相信大家的人品，如果有人告发，没事，连人带东西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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