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花奴
房间里一阵难言的沉默。
宁长风接连呼了好几口气。
宁宿躺在睡床上假装没听到。
他非常理解宁长风,毕竟是一亿积分,要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给人砍,他会自己砍了偷偷换个身份去换一亿积分。
“你就那么想要那一亿积分吗?”
“想要。”宁宿说:“一亿积分够躺平一辈子了,以前就想要,现在更想要了。”
宁长风:“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更想要了?”
“啊。”宁宿躺在床上,看着黑色屋顶上,在阴暗潮湿缝隙里拼命生长的黑绿苔藓,说:“阿绯前几天赚了快有一百万积分了,可是她那么小,她不该承担这些的。她叫我一声……啊她把我当爸爸一样,我总得稍微有点爸爸的样子吧。”
这句话不知道扎了谁的心,房间又陷入安静。
宁长风说:“不就是一亿积分吗?我也有。”
宁宿转头看向他,一脸不太想揭穿他的表情。
才怪。
“你一个月下四次副本,算一个月200万积分,一年才2400万积分,要四年多才能有一亿,你进游戏基地没多少年吧,还要买房吃饭,说不定还要养什么奇怪的小癖好。”
“兄弟,别打肿脸充胖子,丢一颗脑袋不丢人。”
宁长风:“……”
宁宿不太小声地嘀咕,“明明排名压在师社长前面,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没有一个刚当爹的男人能接受儿子的轻视。
“那能一样吗?”宁长风立即说:“她进基地多少年了,她来得早垄断了基地房地产,还有那么多人每年给她上交积分,她就是个资本主剥削……”
宁长风说着说着忽然卡住了。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刚才他一直沉浸在他有一个那么大儿子的震惊中,以及第一次跟儿子亲密接触,就是抛开可怜儿子的胸膛的悲痛中,久久没能出来,所以一直没想到这件事。
他有这么大一个儿子,那儿子他妈是谁?
宁长风表面看起来是一个浪子,但他知道他眼光是有点高的。
他会在栽在谁的手上?
他再度看向宁宿,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见到宁宿他就觉得他可爱得不行了。
宁宿这张脸上最像他的地方是鼻子,最不像他的是眼睛。
这双漂亮的桃花眼可能遗传自妈妈。
宁长风:“……”
宁长风:“…………”
宁长风脸上的表情没人能形容出来。
如果一定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天塌了”。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他一个月要下十八个副本吗?
宁长风被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炸得神情恍惚,等他终于缓过气,回过神,床上的少年已经睡着了。
苍白的额头上蔓延着两根黑色的细小血管,长长的眼睫垂落,安安静静地睡着。
宁长风站起来,有些僵硬地向前走了半步,贴着床边看他。
他的手指隔着最小的距离,虚虚地抚着他额头上凸起的黑色血管。
记初见时,他就在他脖颈上隐隐看到了黑色细小血管,那时他只是好奇,只会揣测。
现在他已经不能回想,在他胸腔里看到那一幕。
他不知道,他的儿子是怎么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宁长风伸开手,用手掌比量着他脸的大小。
宁长风用两根手指比量他手指的长度。
宁长风甚至想躺下,看看他长得多高了,到他哪里了。
他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长得太瘦了,肤色苍白,内脏坏死。
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席卷了宁长风,他傻子一般比量着少年,想象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内心一片柔软,又被沉痛压得无法呼吸。
原来,当父亲是这样的感觉。
2101:【请问您知道见神的方法了吗?如果您知道,将方法告诉系统,如果方法正确,会立即将您传送出副本。】
宁长风看着少年,想了很多事,他说:【不知道。】
2101还想说什么,但它没敢打扰他,静静离开。
祭拜活动结束后,夕阳被晚霞染成玫瑰红,将以红色没入黑夜。
圣女站在窗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瑰丽的晚霞。
野南望匆匆走过来,“宁长风真是宁宿的父亲?你为什么现在就告诉宁长风?你应该等五天后,宁宿给宁长风移植圣花的时候再告诉他!”
圣女:“您知道的挺快啊,连我在花神殿说的话都能传到您耳朵里。”
野南望没接这话,他继续说他的:“我不明白,对我们野南家的花侍,你做的很多决定都很奇怪。”
“宁长风这里是,花风那里也是。”
“他那个花是被污染的,不可能养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帮他种!你应该给他种圣花!”
圣女转身冷漠地看着他,“花神殿的事你别管。”
野南望没被她的冷漠击退,“如果圣女不给我个说法,我会禀告国主的!”
这是他等了五年,希望最大的一次,他不能接受他的花侍出什么问题。
他冷笑一声,厉声道:“国主也知道什么样的花侍最有价值,什么时候移植侍养圣花最好!”
圣女嘴角晕开一抹阴冷的笑,“你去说试试。”
“蠢货。”她毫不遮掩嘲讽,“你没看懂?我这是至少在保一个,您不是也用过这个办法吗?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野南望愣了一下,审视地打量着她。
天边最后一抹火红晚霞消失,整个芙仁郡迎来黑夜。
当信徒们都离去后,花神殿里逐渐生出一股恐慌焦躁的气氛。
宁长风下来时,几个玩家正聚在方琦那里。
今天中午移植圣花的三个玩家,有两个还在昏迷中没醒来,一个躺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他们院里还有两个不知底细的玩家,都和祝双双一起围在方琦的床边。
宁长风听到祝双双问方琦:“圣女让他们继续躺在水床上,是不是说今晚非常危险?”
听到这句话,宁长风抬脚走过去。
几人看到他过来都有些意外,这是独行侠宁长风第一次这么主动地走到他们身边。
方琦看了他一眼,回答祝双双记的问题:“是的,今晚是最关键的一晚,他们有50的可能会死,挺过今晚就算是度过这一关了。”
宁长风问:“要过一晚上才知道?刚移植完就醒过来算是挺过来了吗?”
方琦:“……我在花神殿这么久,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
“应该也是要过完今晚再看吧。”方琦说:“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圣花白天没有意识,天黑以后才会慢慢苏醒,到半夜时最活跃。”
高三的他在这个变态副本里,说着可笑的生物知识,“晚上我们的免疫系统会和圣花大战一场,会有很严重的排斥反应?”
“算了,直接说是看身体能不能经受住圣花生长的折磨吧。”
几个玩家都很沉默。
他们一下就明白了此时花神殿的焦虑恐慌。
痛苦的不只是刚移植圣花的玩家。
祝双双问:“你们体内的圣花深夜也会活跃是吗?”
方琦僵硬点头,他的双唇已经看不到红色,苍白中透着一股诡异的蓝。
祝双双不敢想象深夜的花神殿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都见过一些花半夜会活跃成什么样子,那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地是在活生生的人的身体里活跃。
宁长风脸色难看地走开,他走到一个白衣人面前,顿了一下,张口问:“兄弟,有鸡腿吗?”
“……”
几个玩家都听到了。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独来独往,神秘扑朔的宁长风说的话。
白衣人冷漠地说:“进入花神殿,为保身体的纯洁,花侍只能喝圣水。”
宁长风略显僵硬地,“能不能,通融一下?”
白衣人一脸“你说呢”。
宁长风眼瞳变成竖瞳,“如果我用你的命威胁你呢?”
“……”
宁长风端着两个鸡腿上来时,宁宿还在睡。
他不知道宁宿消失那段时间,是去做什么了,以为宁宿此时又累又虚,应该要睡很久才能醒来。
没想到,他刚端着鸡腿进来,宁宿鼻子抽了抽就睁开了眼,精准无误地看向他。
宁长风:“……”
因为过于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他端着鸡腿的手特别僵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宿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鸡腿,眨了下眼,“我当时不是故意要把茶室的吃的藏起来的。”
宁长风:“所以,我分你一个鸡腿吧。”
宁宿怀疑地看着他,“你有鸡腿也不能毁约,说让我砍一个脑袋就得让我砍,我是不会屈服在一个鸡腿下的。”
宁长风:“……”
他干脆对鸡腿什么都不谈,只是放在桌子上,不清不楚地说:“这是你的。”
宁宿自然也不说什么,一天都没吃饭了,这会儿正饿得不行,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啃鸡腿。
他立即起床,向窗外看了看,没看到圣女,开心地端着盘子下去了。
他最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
尤其是非常好吃的东西。
宁长风:“……”
宁宿端着记鸡腿下来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
他们都用一种诡异的视线看着他的鸡腿。
所有玩家都换上了花神殿黑色的花侍服,宁宿下来时也披了一件黑色外袍。
他在圆圆的小窗下席地而坐,黑色锦袍铺展一地,一边的头发滑落到身前,在月光下闪着柔顺的光泽。
苍白脆弱的月光美人,咬了一口鸡腿肉,慢慢嚼着。
他看到好多人咽了口口水,自觉明白了他们的眼神。
吃得更香了。
祝双双走到他身边,“宿宿,你怎么样,疼吗?”
宁宿摇摇头,跟她说:“不疼。”
方琦僵直地走到他身边,震惊地看着他,“你刚移植完圣花就能下地,就能吃东西了?”
说着,他咽了口口水。
自从进了花神殿,他就一口肉都没吃过了。
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饭量最大的时候。
宁宿将装鸡腿的盘子向后拉了拉,“你是个孩子也不能……不,你成年了,别想我会让给你吃。”
“……”
祝双双恍惚道:“原来宁前辈要鸡腿是给你吃的啊,他是因为先让你移植心虚愧疚了吗?”
宁长风刚下来就听到这句话,恨不得立即掉头上去。
宁宿啥也不管,就坐在那里啃鸡腿。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和其他玩家一样脸上血管清晰,呈现诡异的黑色,只有嚼鸡腿肉时才有灵动的生机。
脸颊鼓起,像只小松鼠一样。
驱散了花神殿一方恐慌焦躁。
这个每到夜晚就无比压抑的大殿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一幕,画风奇怪地将压抑的黑幕撕开一角。
就是那鸡腿的香气十分恼人。
几个玩家都坐了过来,这里有从唯一窗口落进来的光。
祝双双说:“方琦说,随着夜幕降临,你们身体里的圣花会活跃起来,宿宿,你得注意点。”
没想到,宁宿眼睛一亮,没拿鸡腿的那只手捂住胸口,“要开始生长了吗?”
“……”
这话没法聊起来了。
好在有个认真在走副本,很有事业心的方琦在,他说:“趁着圣女不在,夜还没深,我们交换交换信息。”
“你们在外面这些天,搜集到什么线索了?”
由祝双双把他们知道的讲了一遍,着重讲了黑泽和信仰。
方琦听后消化了一下,喝了半杯圣水,开始讲他在花神殿的发现。
“你们应该知道了,进入花神殿,就会把圣花一部分植入心脏中,这种诡异的花会在心脏发芽,然后寻着血液,在血管里生长。”
他是直接从齐老板那里到花神殿的,没去过黑泽,戴冬只恍惚给他讲了一点,他又从原生世界花侍那里打听了一点,花侍们喃喃对他说着“孕神之地”。
听了祝双双详细的讲解,他对这花有了更深的了解。
方琦扯开肩膀一边,给他们看,“我体内的花藤已经长到这里了。”
小麦色的皮肤上,盘旋着根根蓝色血管。
他们看得很清楚。
记
血管里有花藤和没花藤的部分,很明显不一样。
有花藤的血管凸起得很可怕,把皮肤撑成薄薄一层,几欲破裂。
他们的身体被改造过,血管变得坚硬的同时,韧性也在增加。
花藤在生长的过程中,不可能一直细细的,长大变粗后会把血管撑成崎岖不平的形状。
深蓝从方琦的心脏处,一直蔓延到胳膊和肩膀连接处,接下来会顺着胳膊生长,可能会一直生长,冲破指尖。
其实指尖血管已经变蓝,只是花藤此时还没长到那里。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看得人血管发疼,指尖发颤。
尤其是看到血管最崎岖的地方。
血管太顽强了。
这具身体也是。
新进花神殿的玩家都看向这个高中生,宁宿也是。
已经这样了,他只是身体僵硬了些,呼吸不稳了些,还能从床上走过来。
他看向宁宿,呼吸粗重而缓慢,好像每一口气都在拉扯着伤痕累累的心脏,“我现在还好,最痛苦的是第一晚,心脏被穿透碎裂一样。”
宁宿“唔”了一声。
他继续说:“除了我,花神殿还来了三个玩家,一个是戴冬,还有一对情侣。”
那对情侣他们知道,贾晨升跟他们说过,是他那院的。
“那对情侣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也差不多了。”
几人一愣。
方琦艰难地举起胳膊,颤抖着指向一个方向,“就是那个抱着腿的,他叫孟林嘉。”
五个玩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那里角落的床上,确实有一个抱着腿的男人。
他坐在床上,双腿屈起,双臂环抱在膝盖下一点,上半身上下轻晃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散在肩膀两边,眼神没有聚焦。
宁长风说:“他的身体状态还不错,你为什么说他快要死了?”
另外几人都看向他,诧异于他竟然积极问问题。
当然,他们也很好奇方琦为什么这么说。
方琦压抑地说:“因为他可能疯了,快要失去意识了。”
没等其他人继续发问,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出现的月光,“应该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
方琦不知道为什么没说,他抓紧时间说着其他的,“他们一起被圣女带到楼上,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孟林嘉在他男朋友体内移植圣花,那天晚上他男朋友没有坚持下来,死了。”
方琦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悲痛欲绝的哭声。
几人都知道他们俩的事,贾晨升说过。
两个人苦暗彼此多年,终于得知对方也喜欢自己,刚在一起没几天,就要面临这样的事。
一个人拿着刀把另一个人的胸膛抛开,割开心脏。
而另一个人还没活过来,就像是亲手杀了他一样。
那个人得多绝望。
只是想象就能品出几分了。
宁宿按住心口,不知道是听了这件事,还是伤口的原因,他的心上有些疼。
方琦继续说:“确认他男朋友死亡那天早上,圣女立即给他移植了圣花。”
“等一下。”宁长风脸记色难看地说:“搭档中剩下那个,不是要五天以后才移植圣花吗?”
方琦又灌了半杯的圣水,“那是在最先移植圣花那个人活下来的前提下,要间隔五天,是因为那个人需要五天恢复期,等恢复过来能下地,才能帮另一个人移植。如果他没能活下来,还要那五天恢复吗?”
说的很有道理,但他们还是想骂一句。
令人生草的规则。
“孟林嘉移植得很成功,前两天浩北家主,浩北就是买他们当花侍的家族,那个家主天天来看望他,这几天她再也不来了。”
“花神殿的人试图挽救。”
挽救什么?
方琦也没有说,他不用说了。
两个白衣人推开黑门进来了,其中一个人扛着一个麻袋。
他们走到孟林嘉床边,打开那个麻袋,露出一个人血肉模糊的脸。
大殿里上百个花侍,除了十几个神情惶惶的,都静静地看了过去。
方琦轻声,带着颤音说:“那是他男朋友。”
宁宿捕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麻袋里的人。
五六百平的大殿里,只有他们身边这一个小圆窗,月光仅能照亮这一方地。
为了维持阴暗潮湿适合圣花生长的环境,黑沉沉的大殿里,仅点了几根昏昏的蜡烛,勉强能在黯淡的光线里看清路和人。
黑色的麻袋里,那人已经死了好多天了。
血肉模糊之中,隐隐能看到黑紫尸斑,眼眶是两个黑漆漆的窟窿,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如果不是大家都经历过不少副本,猛地在昏暗中看到这张脸一定会吓得不轻。
他的身形也不对,太矮了,没有双腿。
一个玩家呐呐地问:“孟林嘉怎么没有反应?”
方琦说:“一开始他是有的。”
“第一次,他只是看到男朋友的尸体就疯狂大叫。”
“第二次,他们给他看男朋友腐烂碎裂的胸腔,他抱头痛哭。”
“第三次,他们握着他的手再次割裂他男朋友的胸腔,他崩溃挣扎。”
“第四次,他们把他男朋友的腿扔到他身上……”
方琦用低低的,只在这一处月光触及的小天地里晕开的声音,说着他在阴暗花神殿的所见所闻。
“那几次,浩北家主站在一边,笑得特别兴奋开心,后来她就不笑了,也不来看他了。”
为什么不笑了,他们都知道。
刚才方琦说了。
阴暗的角落里,白衣人从黑色的麻袋里扯出一截胳膊,扔到孟林嘉身上。
孟林嘉还是环抱着双腿,一下一下地上下晃动着上半身,对男朋友那节胳膊没有任何反应。
白衣人强硬地拉着他的手,探进死去好几天,都大敞着的胸口内。
孟林嘉另一只胳膊还是抱着双腿,上半身还是那样晃着,依然没有反应。
他疯了。
祝双双带着哭腔说:“他们到底在干嘛啊。”
她难受得不行,又慌得不行。
方琦暂时没法回答他。
记
两个白衣人静默地站在孟林嘉床边看他半晌。
期间,孟林嘉也不是对他们毫无反应,他偶尔会抬头看他们一眼,露出一个痴痴的笑,鼻涕流到嘴边,顺着笑漏出的缝隙流进嘴里。
白衣人扯开他胸口的黑色衣襟,在四周按了按。
其中一个白衣人摇摇头,“没救了,带走吧。”
“没救了?这就是你说的快要死了吗?”一个玩家嘶哑张口。
方琦说:“他说的应该是圣花没救了,快要死了。”
几人一愣。
玩家疯了,圣花没救了。
这让他们忽然想起,之前在齐老板水房里看到的那个失败的花侍。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忽然就疯了一样地笑起来,被白衣人从水房带走。
或许,她不是疯了一样地笑,她就是疯了。
大殿里一片沉重的安静。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白衣人将孟林嘉扛到肩膀上,把一个疯了已经没有意识的失败花侍,带出这很多花侍在侍养圣花的神圣大殿。
孟林嘉被白衣人抗在身后向黑门走。
他的头在白衣人身后,长发随着白衣人的大步走动而晃动。
宁宿于黑暗中,在他头发晃到一边时,捕捉了他的眼睛。
一双异常清明的眼睛。
今晚,或者不只是今晚,他第一次看向麻袋里那个死了好久的人。
目光宁静悠长,把眼里仅有的光,放在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白衣人的靴子在黑石板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回荡。
“吱——呀——”
沉重的黑门被打开。
白衣人脚落在大殿外。
那眼里的光消失了。
宁宿心猛地一跳,那里莫名又疼了起来。
他没有疯。
圣花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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