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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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北北觉得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谁二十来岁还尿床呢?
未婚夫难掩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邀请她去自己家住上一晚。
舒北北觉得既然订过了婚,也不是不可以提前体验性生活。许多外地同事, 在她这个年纪, 为了节省房租, 已经在大城市选择和男朋友租房同居了。
面对全新的人生体验,舒北北是既紧张又害怕的。但显然,趴在自己身上的未婚夫,比自己更害怕, 甚至更恐慌。
未婚夫褪尽了她的衣服,呼吸急促的, 让舒北北以为他马上就要窒息过去。
他的手不停颤抖的贴上她冰凉的腰肢,下一秒,伴随着未婚夫不由自主的吟哦,舒北北感觉到自己的下肢被一股热烫的液体不停浇灌。
舒北北烫红了脸,她听同事们讨论过那是什么,那东西又热又烫,还很粘稠。
舒北北体贴的说:“你太激动了,缓一缓,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先缴械投降了?”
黑暗里,没有人回应她。
半晌没有动静, 舒北北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胳肢窝跟随着某种异样的微微颤动,不由震颤起伏着。
她抬手摸了上去, 是未婚夫的头颅, 埋在她的腋窝里无声的哭泣颤抖。
眼泪流进腋窝的褶皱里, 像极了有人在挠她痒痒。
舒北北好笑的说:“这有什么可哭的?我听我同事说,她男朋友第一次更糟糕。”
她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就被未婚夫绝望的哭声遏止住了。
“北北,对不起,我又尿床了……”
舒北北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觉得他真的好过分,这种时候了,还在开她的玩笑。
侧身推开他,掀开被子,结果床上果然传来阵阵的尿骚味。
而自己的下/体,被这阵热尿,也滋了一身的骚。
那一刻,不仅未婚夫被扯掉了遮羞布,羞愧难当的掩面大哭,舒北北更是绝望的大哭、爆哭。
她觉得命运跟自己开的玩笑也太大了,从天之娇女一路跌落到与一个残废耳鬓厮磨,结果这个残废还是个二十好几还尿床的废物。
这世界还有比她更寸的人么?
被命运反复羞辱的舒北北,主动和未婚夫退了婚,退婚的时候,未婚夫根本都不敢拿正眼瞧舒北北。
舒北北是个有骨气的好姑娘,退婚那天,不仅把卖身一样的彩礼一分不少退了回去,还给未婚夫结算了一笔谈恋爱时候,产生的吃饭、看电影、礼物等等开销。退婚前一晚,她点起台灯,坐在出租屋局促的书桌前,一遍遍反复回忆核算着那份费用清单,并且不打算aa,而是由她承担所有费用。
她要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彻底与这几年的沦丧做一个割裂般的告别。
晕黄的台灯下,滴答掉落的眼泪,浸湿了扉页,却又用泪水重塑出了一个钢铁做的舒北北。
也是那一天起,舒北北决定离开北京,她觉得北京的风水和她的命格不太对付,她要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重新捡起她的骄傲!
张强把视如女神的舒北北刻在了心里,饶是初中毕业已经七八年,张强的心,还是会随着舒北北这个三个字而牵动。
单星回一直不懂,张强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这样执着。
张强对他解释说:“如果你这一生,只有一件东西得不到,那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声嘶力竭地叫嚣那个东西的名字。”
“所以你和淼姐,到底谁对舒北北更有执念?”单星回问。
张强给他的脑门敲了一记,叫嚣道:“喊北北姐,没大没小。”
单星回嘀咕:“我都没见过北北姐,敢情只活在你和淼姐口中的一个虚幻人物,我叫叫名字你都舍不得?”
张强说:“不虚幻,等我去了上海,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北北,介绍给你们这帮小屁孩。”
面对他爆棚的自信,单星回不得不提醒道:“那淼姐呢?”
张强顿了顿,不说话了。
陈淼……
“女人,麻烦呐……”张强仰天长啸。
单星回笑他:“北北姐不也是女的吗?怎么她就不麻烦?”
张强啐他:“那能一样吗?!”
一个是梦中情人,一个是明目张胆逼他就义的女土匪。
陈淼虽然只和舒北北在同一屋檐下,做了五六年的半路姐妹,但陈淼却把舒北北的一言一行学了个十足十。
比如她高兴的样子,会和舒北北一样,捏捏自己的小耳垂,露出弯弯的小虎牙。
再比如,她吃面的时候,会和舒北北一样,加上满满半大壶的醋,一边吃,一边觉得醋味淡了,就把剩下的半壶醋都加进面汤里。
陈淼和舒北北一样,去吃个面,能把老板店里的醋,吃回本。
舒北北是山西人,喝醋的秘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传给了陈淼。
有时候,张强看着陈淼使劲往面汤里加醋的样子,会怔忡恍惚的以为是舒北北回来了。一切仿佛回到了初二那年,舒北北领着陈淼和他一起去旱冰场滑完旱冰,去路边吃担担面的样子。
“你去上海,淼姐知道吗?”单星回给了致命一击。
张强久久没有回复,拉开椅子,站起身,搭了搭单星回的肩,说:“下楼去吧,在阅览室聊,吵着别人了。”
单星回指了指他手上的书,意思是还继续看吗?
张强说:“今天不看书了,带你去游戏厅吧,也带你玩不了几回了。”
张强把书还到对应的书架上,和单星回勾肩搭背的下了楼。
“你小子真高啊,才十来天不见,又窜个头了,马上快赶上我了。”张强疑惑这家伙到底吃什么长的,自己青春期那会,为了长高一厘米,拼死拼活的喝牛奶、跳高、吊单杠,可是收效甚微,一个暑假也才长了两厘米不到。
单星回应道:“基因好呗。”
扯淡的基因,段阿姨才一米六不到,娘矮矮一窝没听说么?
“沈岁进在下面?”张强下楼看见坐在咖啡店最外面一排位置的沈岁进。
“本来约好了跟她一起看书,给她辅导数理化。”单星回说。
“有你的,升职成沈公主的太傅了。”张强取笑。
单星回不忘损他:“强哥,你知道为什么你和我们这群初中生处的好吗?”
“为什么?”张强也很疑惑,明明和他们差了也快六七岁。
“因为你幼稚呗!”单星回说完就拔腿开溜。
气的张强想叉腰大骂,又因为图书馆是公共场,最后强忍了下来。
擦,这小子真不会说话,就不能说他赤子童心,心态年轻么?
张强龇牙咧嘴的下楼,想掂量掂量没大没小的单星回,光顾着在肚子里憋坏招,没注意到图书馆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张强。”陈淼叫住了他,看他这回往哪里跑。
张强被熟悉的女音,吓得一哆嗦,迟迟不肯回头,甚至打算拔腿开溜。
“还在那装蒜呢?”陈淼拔腿上前。
她径直绕到他的面前,与他对视。
“你怎么进来的?”张强疑惑道。
没有学生证、没有教职工证,陈淼不该能被放进图书馆啊?
陈淼眯着眼,得意的扬了扬自己手里跟学校学生租借的学生证,别以为她对他没招了。
“上回的事怎么说?”哪有人光顾着逃避的,好歹也给句回话啊!
“什么事儿啊?”张强装傻充楞。
陈淼瞪他一眼,踩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我爸看上你,想让你给他当女婿,你回家跟你妈说没有?”
两个人中专毕业都快三年了,当初报专业、找工作的时候,她都问过他,她什么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读中专,两人倒还是同班,甚至为了和张强同年毕业,陈淼选择和张强一起留级了两年。但是找工作的时候,陈淼性格出挑,纵然学历不够,还是破例被现在的单位招上了。而同批参加面试的张强,被退档后,从此一蹶不振,萎靡的居然和一群初中生整天在游戏厅里厮混。
陈淼实在看不过眼,明明也是顶聪明有头脑的一个青年,家里的长辈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却因为毕业的时候,一时不得志没被招上工作,就开始耍脾气摆烂。
听单星回说张强最近埋在图书馆里,陈淼才刚进图书馆的大门,果然在这碰上他了。
她都已经低头成这样了,他还想怎么样,这么多年,一直受着她的照顾和喜欢,却从来没有给过一句像样的负责任话。
谁都知道,他有着年少时的欢喜,但那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啊。舒北北不可能再回来了。
承认他对她有那么点喜欢,就那么难吗?
明明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把小情侣之间的事情做尽了,他和她在一起时,也是很开心专注的,除了那根拔不掉的刺,陈淼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完整的张强。
“淼淼。”张强叫她。
“嗯?”陈淼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我要去上海了……”张强别过头,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嗫嚅开口。
对面站着的人,静默了良久,随后深吸一口气,啪——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对远处看得目瞪口呆的单星,回勾勾手指,面无表情的说:“过来,把这垃圾回收了。”
单星回木顿在原地,很怀疑自己这时候凑上前去,会不会累及无辜,也被陈淼呼上一个巴掌。
犹疑再三,单星回还是踱步上前,恭敬的喊了一声:“淼姐。”
陈淼斜睨了他一眼,觉得张强整天和十三四岁的初中生玩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张强的情商简直低下得退回智人时代了。
他对她说自己要去上海了,打量着她这么多年是傻子,无欲无求是吧?
陈淼开喷:“瞅瞅你这怂样,不合适就不合适呗,从来不开口正面拒绝。你这样真伤我心了张强……”
拒绝她的同时,要去找另外一个女人。
陈淼说:“这么多年,哪怕你说过一句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和你拖泥带水到现在。”
又问:“你去上海干什么?你以为你去了上海,你就能找到我姐了?”
陈淼鄙夷的说:“当初我姐出了事,你没去找过,现在你混成这样,你还有什么脸去找她?这么多年,一遍遍的打着喜欢我姐的名号,干着对我不负责任的事。一边说着我姐的好,一边却从来不拒绝我对你的好,我也看透了,张强,你就是个怂人,怂到家了你!”
也算是她贱,明知道他拿着喜欢她姐的名义做幌子,光明正大的打着自己心有所属的旗号,就可以对其他女孩的示好视若无睹、不负责了。
陈淼觉得自己眼瞎,单位那么多追求她的大好青年她瞧不上,非要在这么个扶不起的烂窝棚里打转。
单星回劝她消消气,“淼姐,强哥这人你还不知道?嘴贱心软,他对你还是很好的。”
“好个屁!”陈淼一点不客气的骂脏话,“对我好就是这么欺负我?!”
单星回如数家珍的说:“你看啊,每回你去游戏厅打游戏,强哥让你输过没有?”
“那是他自己要玩!”陈淼叉起腰。
单星回又说:“那每回吃东西,强哥让你付过钱没有?”
“那是他瞎摆阔!”明明游手好闲没有一点收入,毕业就啃老,糟蹋父母的血汗钱罢了。她是正经的上班族,有工资有收入,还轮不到花他的钱,说了多少遍,他就是不听,非要跟她抢着买单。
单星回继续举例:“那你上下班,强哥总骑着自行车接送你吧?”
这回陈淼总算不吭声了。
单星回见情绪扭转,乘胜追击的继续摆例子:“去年冬天,你说要吃冬天里的第一份烤地瓜,强哥总是吭哧吭哧的跑到西单天桥那买的吧?每回你说想吃什么,强哥也总带你去啊!”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的。
张强虽然嘴上时不时会提着舒北北,像是在提醒她,他是名草有主的人,但实际上,张强的行动,却很对她唯命是从。
爸爸说的对,有时候不能光看一个人说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陈淼一合计,觉得张强才是那个一厢情愿蒙在鼓里的傻子,明明他对她很在意,只不过他一直固执的活在自己的执念里。
陈淼被单星回提醒的豁然开朗,心头一片敞亮,忽然也不想和张强计较了,他这个二愣子,左右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只不过听说他要去上海,陈淼还是不放心的,他要是真去了上海,她还怎么拴住他呀?
陈淼觉得有些事,小孩不适宜听,于是又把单星回支了回去,“小单,你退回到之前的距离,有几句话我要和你强哥单独说。”
张强使劲给单星回使眼色,示意他别走。
单星回速度给他飞了一个眼神:告辞告辞。
单星回飞速退回到咖啡店的招牌前,刚一站定,就听沈岁进在身后悠悠恻恻的说:“单星回,我要吃苏式小馄饨……”
单星回一个踉跄。
刚伺候完一个女土匪,马不停蹄,又来一个女大王。
沈岁进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忽然想知道,单星回会不会像张强一样,陈淼想吃烤地瓜,张强就二话不说的蹬着自行车去买。
然而答案是扫兴的:“梅姨不是打电话给饭店了吗?”
沈岁进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指望一个懒疙瘩替自己去买馄饨。
“你就是懒。”沈岁进不留情的点评。
“下雨呢……”
“那不下雨你会给我买吗?”
“嗯……也许吧……”
“懒!”
沈岁进扭头进了咖啡店,不想理他了。
原本替他点的拿铁,已经冷了大半。
沈岁进回到位置刚坐下,服务员立马上前问道:“杯子要收掉吗?”
她的那杯,已经喝得见底了。
沈岁进毫不犹豫地说:“没喝过的那杯一起收了。”
“别呀!”单星回一个大步在她对面坐下,“我还没喝呢!”
“又不是给你点的。”沈岁进说。
“不是给我点的,是给谁点的?”单星回道。
端起差不多冷全了的拿铁,啜了一口,挥手让服务员下去,单星回说:“一会我和强哥准备去游戏厅,上午就先这样了,下午我再给你辅导数学。”
沈岁进赌气说:“这回我可不给你打掩护,一大早把我骗出来,一会我就回家去。”
“别呀!”单星回急了,“你回家了,万一我妈中午突然回家,看见你在我不在,肯定知道我打游戏去了。”
“该!”沈岁进说,“下雨天,你不好好在图书馆待着,又去游戏厅!再说张强不是要学编程去上海么?淼姐来了,你去掺和个什么劲儿,他们俩的事有的掰扯,张强根本也没工夫带你打游戏去。”
一碗馄饨果真生怼出好大的怨气,噼里啪啦机关枪一样的唇诛舌战,单星回举手投降,服软道:“好好好,不去、不去!”
沈岁进心情好了点,可是也不想被辅导数学了,安静的托腮,靠在桌子上发呆。
她隔着窗,看见不远处依旧纠缠的张强和陈淼。
张强的脸苦成了一个倭瓜,眼皮耷拉的快掉在地上,根本不敢正眼去直视趾高气扬的陈淼。
陈淼呢,越说越心凉,说到最后,已经完全不愿意继续再浪费口舌,眼里不断放出冷箭,一遍遍地凌迟木楞在原地的张强。
大概是他们之间的争执太过扎眼,杵在图书馆的大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没有不侧目的,于是戴着袖章的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踱步到二人中间,表情颇为严肃地进行教育并且遣散。
没过多久,张强和陈淼就走出图书馆,彻底消失在沈岁进的视野里。
沈岁进回过神来,手指敲在桌上,点了点,提醒道:“淼姐之前和我说过,她愿意宠着张强,可她的宠也会有限度……一个总也长不大的男孩,总有一天会彻底寒了她的心。”
沈岁进想起了有一回在游戏厅门口,她出来透气,陈淼是从一辆捷达小轿车上下来的,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拾掇得利落又精神的青年。
陈淼没想到会在游戏厅门口被撞个正着,于是尴尬的和沈岁进笑了笑,至于那个送她来的人是谁,她没有过多的介绍,只说是单位的同事,顺路载她一程。
“淼姐也不赖啊,长得漂亮,人又精干,工作和家庭都很体面,张强傻人傻福,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珍惜,非得巴望着不着边的梦中情人。再说那个舒北北不见得会比淼姐好,强哥都多少年没见到那个舒北北了?没准那个大美女舒北北,现在都成了丑八怪,还没淼姐漂亮呢!”
单星回却不大认同,她们女生大概永远不会懂,男人至死都有白月光的情节。
强哥和他说,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梦,那个梦里,也总有一个穿着飘逸白裙,愿意和少年执手前行的玲珑少女。
“淼姐是好,可惜没穿白衣。”单星回说。
“什么?”沈岁进错愕了。
喜欢一个人,和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有关么?
好奇怪。
沈岁进古怪的看了一眼单星回,问:“你们男的,喜欢穿白衣服的女孩?”
单星回摇头,一针见血地说:“你看你穿白衣服就没人喜欢你。”
胸不是胸,平的像飞机场,腰不是腰,s曲线都没有,连第二性征都没发育。
沈岁进低头一看,自己今天确实穿着白裙,再猛一抬头,看见单星回望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胸部连连摇头,沈岁进一下就明白过来,他刚刚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沈岁进暴走:“流氓!”
单星回:“大小姐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沈岁进:“别喊我大小姐,又不是旧社会!”
单星回:“那……沈公主?”
沈岁进掀了个白眼:“……没新意!”
两人在图书馆学习了一上午,准确来说,是单星回挠头了一上午。
单星回怎么也没想到,爹妈都是学霸的沈岁进,按理说,她的基因应该强悍的挤进人类排名前万分之一,但就连代数x、y这么简单的代入公式,沈岁进一上午都没闹明白。
这让单星回不禁怀疑,是自己这个老师的水平太菜,还是学生的智商有问题。
难怪上学期期末考,沈岁进除了英语满分,数理化几乎全挂了。
原来人家压根连最基础的公式都没整明白。
单星回算是彻底败给她了,他好声好气的问:“沈岁进,你在国外上的学校,是正规的吗?”
沈岁进疑惑的说:“私立的,应该正规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怀疑是给弱智儿童上课的学校,单星回憋着没说。
正常学校,哪连小学都毕业了,连个乘除都教不利索?
其实也不怪沈岁进,国外的教学模式和教材,确实和国内的教育体系大不相同。
大概中国幼儿园小朋友的算数能力,都可以秒杀国外的初中生了。
而且数学算是中国的强项,中国,光赫赫有名的数学家就出了多少个啊?
单星回说:“你爸怎么不管管你的功课?”
沈岁进思考了一会,有些落寞的说:“也许忙着谈恋爱,没工夫管我吧……”
单星回抬眼瞟了一下她:“你爸上回相亲那个,……看对眼了?”
沈岁进突然心烦意乱,抓着手中的笔不停的转,“谁知道呢!”
单星回安慰说:“中国有句老话,你肯定没听过。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呢?”
大人的世界真的很奇怪,一边在乎着你的感受,一边又要做着明知伤害你的事情,这叫摁着牛头强喝水,管牛渴不渴呢,左右都觉得是为牛好。
就跟沈海森去相亲一样,姑姑对她说的是:“小进,你妈走了也快一年了,梅姐照顾你们爷俩虽然很妥帖,但家里缺个女主人,始终不像个家的样子。姑姑不是叫你那么快就接受一个新的妈妈,而是这个家需要一个主事的女人,你懂吗?”
有什么懂不懂的,不过就是给她找个后妈,给她爸娶个后老婆。
“姑姑是为你好,你爸年轻时风流过,遇着你妈才定了性儿。他这样,没个家里的女人拴着他,现在年纪大了,再出去为非作歹,可怎么好?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你爷爷和你姑父的身份,都是在悬崖的钢丝上走,外面人瞧着风光无两,实际上私下里再谨小慎微不过了。站得有多高,底下就有多少双眼睛,自下而上的盯着。有存了坏心眼的,钻了你爸这头的空子,到时候家里是要出乱子的!你还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姑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沈海萍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是揪着的,她觉得,将来有个贤惠的女人能照应弟弟和侄女,自然是好的。
“小进,你放心,姑姑给你爸介绍的,都是把过关的女人,以后自然会待你好。再说有姑姑在,她们也不敢造次。姑姑答应你,以后这家里头该你的东西,绝不会少你的,你妈妈那头留给你的,这个家不会动上半分。”
沈岁进压根也不关心她名下该分得多少财产,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为吃穿愁过?
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假,但对物质上的要求,沈岁进从来没有具体的概念。
比如她想吃馄饨了,路边两块一碗的馄饨吃得,汉京大饭店主厨专做的馄饨她也吃得,不计什么高低贵贱,她想吃,就吃,从不计较吃食背后有没有讲究。
在她看来,她想吃什么,想做什么,纯粹就是因为她这个人愿意。
而对于她爹给她找后妈这事,随着母亲逝世的悲伤被时间冲淡,沈岁进好像也不是那么抗拒了。
有时候还会觉得她爹半夜骑着自行车,从实验室回来,形单影只的很可怜。
找个人陪陪他,也好,沈岁进是这么想的。
而不是众人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来开导她。
时至今日,她也不反对呀!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大家都把她爹娶后老婆这事,盖在她头上,美其名曰为她好。
好像这个老婆不是给她爹娶的,而是给她找的。
沈岁进不禁回忆起早逝的母亲。
在印象里,母亲总是早出晚归,每天有做不完的专题和写不完的论文,自己在家中大多数的时光,也总是和父亲相依相伴。
母亲有一头利落而又美丽的短发。
她和那些漂亮的长发美女不同,长发、细腰、杏眼……这些美太流于表面了。
沈岁进很骄傲,她的母亲,向雪荧女士,就算是一头干练的短发,也绝对抵挡不住她身上傲人的美丽与自信。
母亲的美丽,绝不是源自于漂亮皮囊所带来,肤浅的刻板印象,而是她那股坚韧与不羁,把一切世俗情感踩在脚下,收放自如的自信之美。
母亲像神,爱着世人,把科研视作人生唯一前进的目标。
那种普世的爱,是让人沐浴在阳光里的爱意,使人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而这种爱,也让人遗憾,沈岁进甚至觉得,母亲的爱,自己像是得到过,又好像从来没得到过。
不仅她怀疑着,更替父亲怀疑,妈妈是否真正爱过他。
母亲那种若即若离,让人永远捉摸不透的情感,时而悲悯的看着他们父女,时而又冷若冰霜的俯视,她从来不会像一个正常的妻子或者母亲那样,对丈夫和孩子露出满足会心的笑。
对此,父亲沈海森对当时尚时年幼的她,是这样解释的:“妈妈生病了,她得了情感障碍。你看爸爸绘制的电路图,是形成闭环,有回路的。但是妈妈是没有,她这里断了一截,她是没有回路的。海底有三万里,你不会期待一块石头扔进海里,大海会给你作出任何回应,妈妈就像大海,你往里面浇筑任何东西,大海都只会默默无声地包容。但是大海也很庞大,它的能量无穷,你总能从大海的身上获得神秘的力量,渴望去海里探寻精彩的宝藏。”
于是,那些年的岁月里,他们两父女,就这样一直静默无声地爱着向女士,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求回应,默契共存。
快到午饭的点,图书馆里很多学生都跑出去吃午饭了。
不过人走了,书还在桌子上占着座,几乎每个位置上都摆着一本摊开或者合拢的书,场面颇为壮观。
食堂从上星期开始,已经准备歇业一个月,食堂的大爷大妈们各回各家找各妈。
午饭当然得在校外解决。
沈岁进提议说:“中午我们去喝粥吧,我肚子好像不太舒服。”
单星回说:“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一天到晚净是汤汤水水了。”
大早上想吃馄饨,中午想喝粥,到了晚上,是不是干脆喝点汤就完事了?
沈岁进调侃:“哪像你,稀的干的,混不吝的照吃不误。”
单星回进退得宜,好男不和女斗,忖了一会,说:“去芝麻巷喝那家的潮汕粥吧?新开不久,我看是用砂锅炖的,好奇特,广东人喝粥,还往里头加海鲜和牛肉。”
沈岁进说:“以前我在纽约,唐人街上也有一家潮汕砂锅粥的店。老板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从高排到低,五个女儿,有三个已经能出来卖力气活,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就在店里帮忙。说来也好笑,老板和老板娘给女儿们起名也太不走心了,大女儿叫春芳,二女儿叫夏芳,老三老四就叫秋芳和冬芳,谁知道第五个生的又是女儿,干脆放弃治疗,就叫小芳。我回国的时候,老板娘肚子里怀着第六个,也不知道生出来男孩没有,我可太希望他们家早点生个男孩了!”
单星回听了一哆嗦,“下猪崽呢这是,生这么多?”
“美国又没有计划生育,爱生几个生几个,老外还不乐意生呢,都是政府求着老百姓生。”
两个人拿了伞,从图书馆里走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没雨了,太阳从云头露出了半张脸,地都有点要被蒸发干透的意思。
“不下雨了,我们不拿伞吧?”沈岁进说。
“那我把伞放回去?”单星回问。
“不然呢?”跑腿这种活,但凡他有点绅士的觉悟,就该主动做了。
沈岁进很自然地就把手里的伞递给了单星回,示意他把伞送回到三楼两人占的座位上去。
单星回偶尔也很勤快,二话不说就为沈公主效劳。
等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沈岁进正在低头理凉鞋上的细带。
单星回加快步伐,从最后两截楼梯上直接跳了下来,一个跃步,几乎是风一样的速度,跑到沈岁进的身后,带起她的裙摆都在空气中抖了一抖。
“回家吧!”单星回说。
沈岁进直起腰,用疑似看神经病的眼神觑了他一眼。
这人有病吗?多半是得了健忘症,刚刚还说一起去喝粥,变卦这么快的?
“回家干什么?早饭我都没吃,我要去喝粥!”沈岁进不容拒绝的说。
“为你好。”单星回答道。
“为我狗屁的好!”沈岁进瞪眼,生平第一次憋不住脏话。
她最烦别人说这个三个字——为你好。
单星回从来没听过她骂脏话,惊愕的睁大眼,很快就换上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不错,进步挺大,沈公主会说狗屁两个字了。”
沈岁进下最后的通牒:“去不去吃粥?”
单星回拧巴起眉毛,觉得还是知会她一声比较好。
“沈岁进,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大姨妈啊?”
哈?——
轰的一声,沈岁进觉得头顶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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