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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一句“他狗娘的婊子养的”。



宋壬又关切地问,“宣副官现在怎么样?刚才送饭进去的时候,我瞧他脸色还很好,大概昨天的两碗药,已经把他给救回来了。”



白雪岚正为这点心焦,叹了一口气,说,“当然是盼望他已经全好了,我就怕他的病有个反复。凡事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现在怀风已经当面得罪了展露昭,病能好起来自然最好,可万一病情又不稳定了,那怎么办?所以我现在不管别的,必须先把那御医手上的方子弄清楚。”



提到这个,宋壬也很头疼,说,“这不好办。那御医受着广东军的保护。我们又查不出广东军最近买过什么药。这群混蛋实在谨慎得可恶,连熬过药的药渣都藏得严严实实。现在是老鼠咬乌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白雪岚问孙副官到哪里去了。



宋壬说,“孙副官说今天有件要紧事,他要亲自办。我问他去哪里,他只是笑,说就这样告诉总长就行了。”



白雪岚听见了,眉眼稍展,淡淡说,“要是他回来了,不管我忙是不忙,叫他立即来见我。”



宋壬应是。



两人说完话,白雪岚又回到病房里,想起自己看守生病的宣怀风,已经把署里的公务丢下许多天,现在宣怀风好转,他这个总长不能不考虑一下公务了。



便叫人去衙门把待办的文件拿来,在病房里的小饭桌临时充当起办公桌,一边守着午睡的宣怀风,一边批复公文。



午后静谧的病房里,隐约可闻钢笔在纸张上滑动的沙沙声。



累积了这些日,下属抱过来的公文厚厚一摞,饶是白雪岚精明敏捷,决断迅速,也花了不少工夫才做好了一半,正思忖着要不要叫人来,把这批好的一半先下发着去办,忽然听见身边有轻微的动静。



他把笔放下,转身往床上望了一眼,又看看手表,原来已经快四点,做着公务,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三个锺头。



白雪岚笑问,“醒了吗?这个午觉,我看你睡得很沉,连翻身都没有一个。”



宣怀风用刚醒的人沙哑的声音,带着鼻息低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要去一去盥洗室。”



白雪岚说,“何必废那个劲?我拿尿壶给你。”



宣怀风红了脸,摇头说,“那是病得走不动的人,才要这样伺候。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坚持着自己下床,也不用白雪岚扶,走到盥洗室去了。



不料过了好一会,竟没有出来。



白雪岚不禁担心,走到盥洗室外,敲着木门问,“怀风,你怎么样?”



里面隔了片刻,才回答说,“我一会就出来。”



白雪岚听那声音很轻,越发担忧,又把木门轻轻敲了一下,说,“你开门罢。”



里头传来抽水马桶的水声,过了一阵,木门打开来。



宣怀风一手扶着门框,恹恹站着,强笑着说,“中午不该贪嘴,吃了半个油炸萝卜丝饼,想来是太油腻了。”



白雪岚问,“是吐了吗?”



宣怀风点头,似乎双膝支撑不住,猛地身子往前一软。



白雪岚心脏一跳,幸亏眼疾手快把他接住了,没让他摔到地上。



白雪岚把他抱回病床,一边就大声叫外头的人喊医生,宣怀风犹在笑说“不要紧,别大惊小怪”,白雪岚哪里肯信,贴着额头一触,似乎早上刚刚退下的热度又上来了。



他把手探到衣服底下一摸,满手湿津津的,才发觉宣怀风脊背出了一层冷汗。



医生匆匆赶来,立即对宣怀风做了一番检查,但检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结果,只笼统的说肺部还在发炎,给宣怀风打了一针。



忙乱一番,医生便走了。



白雪岚就问躺在床上的宣怀风,“你到底怎么样?”



宣怀风说,“没怎么样呀,也就是吃了油炸的东西,肠胃不舒服,把中午吃的都吐了。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到处咋呼起来。”



白雪岚说,“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煎熬。”



宣怀风朝他浅浅笑了,说,“不要杞人忧天,我看我过两天,就能好起来。等我出院了,我们找一天空闲,到春山公园逛逛吧。”



白雪岚说,“那很好。你别费神说话,再睡一睡罢。”



宣怀风顺从他的话,又合起眼睛。



白雪岚是惊弓之鸟,这一次连公文都丢在脑后,不再理会了,只坐在床边,每隔几分锺,就要查看一番,惟愿自己只是虚惊而已。



偏偏天不从人愿。



到六点左右,宣怀风身上热度越发飙高,从三十八度直升到四十度,用药冷敷,均不济事。



白雪岚急得青筋迸跳,抚着他的额头百般呼唤,竟是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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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六点左右,宣怀风身上热度越发飙高,从三十八度直升到四十度,用药冷敷,均不济事。



白雪岚急得青筋迸跳,抚着他的额头百般呼唤,竟是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了。



第十六章



医院楼上也是殊不平静。



展露昭被宣怀风赶出病房,只能领着姜御医回到四楼,这等丢人的事,也没谁愿意主动去说,奈何神色瞒不过明白人。宣怀抿见军长回来,没有出门时那分风采,反而沉着脸,就知道事情不顺利。



这天大的霉头,宣怀抿是不肯轻易触的,倒是瞅着一个空,和姜御医在走廊上问了两句。三言两语下来,也就猜了个八九分。



宣怀抿却没有展露昭那样烦心,只冷笑一声,说,“谁想不到呢?他竟这样有骨气,未必不是好事。”



说完,只拿一双眼珠缓缓扫着走廊上扛枪的几个广东军的护兵,似漫不经心,又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又问那姜御医,“依你说的,没有你老人家的药,楼下那一位是保不住了?”



姜御医人老成精,这些日早看出宣怀抿对展露昭的心思来。只是宣怀抿虽有宣怀抿的心思,无奈军长也有军长的心思,如何成事?



情仇孽债,何其乱也,看在过来人眼里,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姜御医远道而来,一场富贵着落在广东军身上,自然知道军长是必须奉承的人。



可这军长的贴身副官,也不能轻易得罪。



故以姜御医回答说,“楼下那一位的身体,已经确定是很虚弱的了,若是拖延,大概也就这几天的事,看他的命罢。俗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宣怀抿听了,心里却并无苍凉悲伤之意,反而追问,“那就是保不住了?”



姜御医不好把这话说死,咳了一声,“不好说。保得住,保不住,终归要看军长的意思。若是军长下了严令,老朽再说不得,也要使出看家本领,和阎王爷争上一争的。”



宣怀抿暗骂老东西狡猾,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见展露昭在房里喝了一声,“都死哪去了?”



语气十分不好。



宣怀抿也不再和姜御医说下去,赶紧推门进去,笑着问,“要做什么?”



展露昭大马靴也没脱,仰躺在病床上,拿两手枕着后脑勺,显出一脸的不耐,两道浓眉格外黑沉,见宣怀抿从外头进来,问,“干什么去了?”



宣怀抿说,“病房里闷,出去透一透气。你是渴了吗?”



走过去,打开柜上摆得一个温水瓶,倒了半玻璃杯的热水,又掺了半杯凉开水,送到床边。



展露昭总不喜他这温存的腻味,何况如今正不痛快,见他端着水过来,嘴里说道,“去去去!”



把手往外一推。



宣怀抿没留神,玻璃杯一晃,水漾出来,倒撒了宣怀抿一身,床单也湿了一块。



幸而只是温水,不曾烫着。



宣怀抿尚未言语,展露昭倒生了气,从床上翻坐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你他妈的就是不肯消停!”



宣怀抿知道他不是为着水撒湿了床单,而是为了受过宣怀风的气,要拿自己出气,便反问,“我怎么不肯消停了?我为你倒一杯水,难道也成了错误?”



因为对展露昭的忌惮,语气上还有些忍耐,算不上很冲撞,但耳朵根下,已经憋红了一片。



展露昭睨了他一下,“除了斟茶递水,你还能做什么?你这怂样,看着就叫人不舒坦。”



宣怀抿摊着手说,“我有什么办法?司令亲自下的命令,原本归我做的事,现在都交了张副官办。你要是有正经大事要我去做,只管说。你想从前你给我下的那些任务,我哪一回没办好?”



自从跟了展露昭,他是有做一点事情的。展露昭脾性虽不大好,却也非青口白牙不认账的人,哼哼了两声,往后一躺,依旧十指交叉,枕在脑后,大模大样地摇着脚。



看似悠闲,实则心里惦记着楼下。



因此那脚摇了一阵,便摇不下去了。



展露昭把脚放下,把声音扬起来,叫了一声,“来人!”



宣怀抿身上湿了,到隔壁去换了一件干衣,刚打开门,就听见展露昭叫人,就问,“又有什么吩咐呢?”



展露昭说,“不是叫你。”



宣怀抿说,“怎么忽然又挑拣起人来?你今天脾气真是发大了。”



展露昭不理会他,仍叫来人,外头一个护兵走了进来,问他有什么吩咐。展露昭吩咐了几句,原来只是有一件极小的事要人去办。



宣怀抿等那护兵走了,打量着展露昭,见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仿佛连一根头发都无法自在,便说,“你在医院也许多日了,大概是要气闷的,到外头走一走如何?那些外国医生不是总说新鲜空气对病人有益吗?这里不远就是龙湖公园,你要是愿意,我陪你逛一逛?”



展露昭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逛公园?要逛,你自己逛去,老子不奉陪!”



宣怀抿见他态度恶劣,反而放软了些,微笑着说,“你不去,我去有什么意思?只是我看你这样坐不住,未免替你难受。与其如此,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展露昭说,“再难受,老子也愿意在这等着!”



宣怀抿听他说出一个“等”字来,知道他这颗钢铁铸造的很硬的心,终究是落到楼下那间病房去了。心里不禁晦涩,把脸上笑容敛了,深深看了展露昭一眼,缓缓把眼睛往下垂,便把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不作一词。



他是个爱在展露昭面前说话的,忽然安静下来,反而引人注意。



展露昭在床上歪着身子,也觉得无趣,便把腿在床上横过来,隔空把马靴尖在宣怀抿腿上点了点,“你又忽然装什么哑巴?”



宣怀抿开始不说话,被他连踢了几下,最后一下实在有些疼,知道展露昭是要生气了,只好开口,“我哪里是装哑巴?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哇哩哇啦的说话,哪有这么多的话可说?何况,你又说要等人,我安静些,陪着你一块等,哪里又做错了?”



展露昭不知为何,反倒笑了,“你只管装大方。就算装成了财主家客厅里的大花瓶,你实实在在的,也只能当个醋坛子。别他娘的扯淡了,过来给我捶腿。”



军长有令,宣怀抿是不能不遵从的。



何况展露昭笑着和他说话,算是一种形式上的让步,宣怀抿心中的晦涩不由消淡了几分,心忖,他到底不把我当外人看的,不然,为什么又在乎我说不说话?自己总不能不领这份情。



宣怀抿便真的从椅子里起来,到床边坐了,一边和他捶腿,一边捡些展露昭喜欢的话题来聊。



十句里头,有八九句是宣怀抿说的,展露昭只偶尔搭一句。他终究是心不在焉的。



如此把时间打发了两个锺头,有人来敲病房的房门。



宣怀抿叫了一声“进来”,外头的人推门进来,朝他们敬了一个礼,原来是那个叫崔大明的护兵。



展露昭一见是这人,便来了精神。他原本是斜挨在宣怀抿身上,让宣怀抿给自己揉肩的,现在挺精神地坐起来,肩也不叫宣怀抿揉了,问那护兵,“打听到什么了?”



崔大明报告说,“白公馆给楼下送饭来了,看样子,那个病人的情况不错。”



展露昭听了这回答,不禁一皱眉,接着问,“你怎么知道病人情况不错?”



崔大明说,“我一直注意着楼下动静。白公馆的人送了饭进病房,后来里头的人大概吃完了,又有人进去收拾。我在楼梯边上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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