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牙疼不止,  王泉林还感觉头疼。

        他完全能想象聂齐那个老东西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骂他把向薇从南京拐到天津。

        但讲点道理！一开始明明就是他发现的人才，是聂齐趁着他没注意的时候抢夺过去,  他都没先骂人呢。

        王泉林实在是气不过，直接一个电话打到聂齐的办公室,  结果电话刚接通,  那边却是先说了话，“王老头,  我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小气,  我去天津是有其他事呢。”

        王泉林气笑了，“那你倒说说我怎么个小气法？”

        要不是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电话里的老东西会这么说？

        聂齐笑了两声,  随后变得认真起来：“行了,  不逗你了,  我这次过去确实有重要的事。”

        王泉林面上跟着凝重起来。

        他当然知道聂齐不会真的单单为了向薇而来,  他们就是再老糊涂、再欣赏一个年轻人,  也不会干这种冲动的事。

        他和聂齐手头上掌握的东西是重中之重，不能凭个人喜好离开他们镇守的营地,  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反过来说,  一旦他们要远离长久待着的营地，那势必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发生。

        王泉林道：“我怎么没收到上面的通知？”

        “临时决定,  我这不是来通知你了么。”聂齐说着。

        王泉林沉声：“是关于k2？”

        两人的电话都是经过加密，但每次通话都不会直接说出具体的名称，而是用称号代表。

        “是啊。”聂齐叹声,  “老王,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暂且放下手中的项目，合力完成一项科研。”

        主动安排的科研项目，显然是国家急需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合力完成。

        王泉林沉默了一会儿，略带沙哑的道：“我知道了，我等你来。”

        没再继续寒暄，就挂掉电话。

        时间啊。

        科研人员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他将一生都放在科研上，细算算已经有四五十个年头，可还不够啊。

        他还想继续再拥有四五十年，祖国还不够强大，他还想继续壮大祖国。

        不过好在，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年轻一代的人中多了不少人中龙凤。

        科研所的昌琛，正赶来的向薇，还有她的成员马明……

        或许现在的他们还不够成熟，但经过时间的沉淀，他们必将更加强大。

        ……

        火车在路上走了两天，最先到的反而是慢上车的向进两口子。

        想之前他们去的时候多累啊，大包小包的还扛着两床棉絮，但身体累心里却是高兴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们马上就能见到女儿了。

        而回来的路上呢？

        女儿找人给他们开了睡铺，随身带着的东西也不多，一路轻轻松松，可他们两口子完全高兴不起来。

        在火车上的时候，李秋是拿着他们拍得照片反复看着，这次离别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之前还想着要是太想女儿，大不了坐火车去看看她。

        现在呢？这里离天津远一些，但坐火车还是能到，只是就算到了也没用，女儿在科研所做研究，那是不能随便出来见人，就是再想得慌也得等她有时间。

        嘴里说着只要女儿喜欢就好。

        只要她的付出是在为祖国做贡献。

        可现在，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后悔。

        瞧着快下车，向进看着媳妇还在看着照片，他走过去半搂着她，“没事，孩子不在不还有我吗？她本事大，咱们总不能将她困在这个小城市，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吧？她本就该飞翔，我们也该以她为傲。”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想。”李秋哪里不知道，道理她清楚得很，但就是心里不适应。

        “别想了，咱们该下车了。”向进将人扶起来。

        两人手拉着手，背着包一起下了火车。

        火车站离着向家大队要近一点，两人商量着干脆回一趟大队。

        就找了顺路的拖拉机，给了点辛苦费就能被拖到大队里。

        上次回来，还是带着薇薇回来祭祖。

        这一次，冬天雪地的，田地里全是白茫茫一片。

        队里的人看到向进两口子，知晓他们和老家的关系不好，就先带到自己家坐着，再将大队长一家叫来。

        这么大冷天的，各家各户都没什么活，基本上就是待在家里拉着家人和同村的朋友们闲聊着。

        向进两口子难得回来一趟，他们当然好奇。

        尤其是知道他们去了南京一趟，更是好奇起来了。

        “南京啊？我一辈子都没出过省，南京和咱们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是去了薇薇大学？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们两口子算是有福气啊，女儿以后就是大学生，还能跑去南京，我们这群老东西，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看看外面的城市。”

        李秋对着他们道：“有机会的，其实想出去真不难。”

        向进跟着点头：“没错，我们出门之前还想着会很艰难，只要找厂里开好证明，买了火车票就能走，到了外地用证明开个招待所就能住下了。”

        “就是，咱们国家都是一个语言，就算每个地方带着些方言，但是也不至于听不懂，而且那边的人特别和善，我们找不到路，当地人还亲自带我们过去呢。”

        其实有些事不亲自尝试一下，都会觉得特别的艰难，甚至会觉得完全做不到。

        可一旦下定决心尝试后，他们就觉得这些事做起来没想象中困难。

        他们这次可以去南京，下次就可以去天津看看。

        祖国这么大，他们想着以后有机会或许能都去看看。

        反而这种事，有的人听着心动，可有些人却是怎么都不会下定这个决心。

        毕竟除了勇敢之外，还得有钱支撑。

        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最少只要肯干还是能吃饱肚子，可大部分的人也仅仅只是能温饱而已，他们还得养家养孩子，日子哪有向进两口子轻松。

        等大队长两父子前来。

        李秋将薇薇上报纸的事说了出来，还现场每人发了一份。

        这一下，立马引起了轰动。

        就算向薇不是他们家的闺女，好歹也是姓向啊。

        他们向家的女儿不但是大学生，还是上过报纸的大学生，瞧瞧上面说的，还研制东西，那以后岂不是一个科学家了？

        向薇是向家的血脉，他们的孩子也是向家的血脉，那是不是代表着，如果他们愿意培养孩子好好学习，就算达不到向薇的程度，也能成为一名成功的人？

        其实这个想法，向家的大队长早就有了。

        只是一直没实行而已。

        因为这件事实行起来很难，先不说是不是每家的人都愿意让已经能帮忙做劳力活的孩子把时间花在学习上，而且一旦决定上学，花费的除了时间之外还有金钱。

        现在好不容易才能有个温饱，没多少人愿意把钱拿出来花费在上学上，尤其是他们没人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学上几年孩子就有出息，就能成为高中生、大学生，是不是能去城里镇上找到一份工作。

        可现在，他觉得这个想法确实可以实施起来。

        不为别的，最少接受过教育的孩子们眼界不会那么窄，他们队很小，镇也不大，甚至连城里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地方，一天不到就能绕着走一圈，祖国这么大，他不希望他们的后代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希望他们也能走出去看看。

        向家大队长找了个借口将向进两口子带回家，然后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紧张着，“我的想法还很不成熟，所以想着能不能让你们给我出出主意，咱们可以慢慢计划，也不一定就要马上将学习的事落实下去。”

        “这个想法好啊。”向进拍着大腿道。

        他太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他在家里不是受宠的那个，从小就没读过书，当年结婚后，想着给媳妇过上好日子，他才去外面自学，或许也是命好，在期间碰到了把他带进机械厂的师傅，又跟着他学习又去图书馆看书，硬是让他这个没读过书的人当上了制砖机厂房的小组长。

        向进重重点头，“有必要，让孩子们上学的事真的有必要，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也尽管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老向说得没错，前期会苦了点，但咬咬牙不就能熬过去了？”李秋赞同着道。

        就这样，三人围绕在一块说着这件事。

        而在向家大队的另一边，向老头听着外面的人说向薇的事，说她有大本事，说她以后会是科学家，满是羡慕的口吻。

        这会儿的向老头还真有点后悔了。

        他突然觉得好像女娃也没什么不好，要是他没和老二一家闹得那么僵，队里的乡亲不就得羡慕他了？

        说不准他也能去南京看看孙女，孙女还会拿贴补的钱给他买件新大袄子呢。

        越想向老头越有些后悔，忍不住就跟身边的老太婆道：“你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不就好了？也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

        向老头后悔，向老太又何尝不后悔？外面那些舌长的八婆一直在笑话她，说什么把宝当石头给丢了，说她眼睛瞎。

        要是向薇真把她当奶奶孝顺，那外面的人不得羡慕死她？

        听着老伴的话，她就想说是这个道理，结果被一旁的向大嫂打断，“爸妈，你们可不能这么想？是我们要闹僵的吗？分明是李秋不识好歹，你们可别忘了，当年她可是差点拿着菜刀把咱们砍死呢。”

        向老头没说话。

        向老太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还能记恨一辈子吗？”

        向老头跟着点头。

        向大嫂气得肚子疼。

        现在看着老二一家过好日子了，就想着去讨好？

        还真别说，这两老家伙怎么说都是向进的爸妈，真要拉下脸面去求，还不得跟着一块过好日子？

        至于她一家。

        说好听是大哥大嫂，但人家真不搭理谁也不会说什么，到时候眼睁睁看着他们过好日子，自己一家苦哈哈？

        当然不可能！

        两个老家伙年纪大了点，但好歹还能做些活赚工分，真要一颗心都偏向老二家，那他们不是什么都讨不到好了？

        向大嫂眼珠子一转，立马道：“爸妈，向杰年纪不小，咱们是不是该操心他的大事？找个好姑娘把事办了，你们还能多抱几年重孙子呢。”

        向老头两人立马忘了向薇。

        一个孙女，一个重孙子，想想就知道哪个重要点啊。

        向大嫂跟着道：“我看隔壁大队的刘家姑娘不错，要不……”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向大嫂一开始被吓了一跳，随后又想着向进两口子在这里，难不成是他们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么想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大婶，你家向杰被人打了！”那人气喘吁吁的道。

        向大嫂脸上的笑意一僵，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就在镇上，那、那些人说向杰耍流氓，被人打了不说，还被公安给抓走了！”

        向大嫂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被公安抓了？那她儿子以后不就被毁了？

        “怎么会？一定是诬蔑！我家孙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耍流氓！”向老太哭天喊地，如同一个泼妇。

        这边吵吵闹闹不得安静，向进那头欢欢喜喜，和大队长谈完后也不是没听到老家发生的事，不过他们也当没听到，反正就没打算操心，在其他人的恭维、羡慕下离开了向家大队。

        在回去的路上。

        向进感慨着：“咱们队里能有大队长这样的人，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差，真要把这件事办好了，将来的孩子们肯定会有出息。”

        李秋跟着点头，正要说什么事，发现旁边的草丛里有些动静，她戳了戳身边的男人，对着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向进看到后走上前，蹲在雪地里去扒拉那边草地，没一会儿他双手里多了个小家伙，“是只小奶猫，瞧着没几个月。”

        李秋凑过来看看，“冰天雪地的，它这么小还能不能活下去？”

        向进将它身上沾着的雪抹掉，小家伙冷得直发抖，他道：“要是活不下去，咱们捡回去养吧。”

        李秋有些意动，又下不了决定，“你钱多啊，还养猫？”

        向进笑道，“咱们两个供着女儿读书都供得了，现在女儿不用咱们操心了，怎么就养不了猫？”

        他其实无所谓，主要是女儿没在家的时候，媳妇想得慌，要是家里能多只小猫，或许就没那么寂寞了吧。

        说着，他取下围巾，将小猫包了起来放进怀里，推着媳妇就往前走，“就这么说定啦，它遇见我们也算是缘分呢，就当是救猫一命，替女儿赞赞福。”

        李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过也没再说拒绝的话。

        她想着，等下回薇薇来电话，就让她给小猫取个名字吧。

        ……

        向薇一行人是在两天后到的天津。

        这次前往，路上一直有陪着的人，下了火车就来了辆车将他们接去科研所。

        这不是向薇第一次来，却是其他人的第一次。

        难免对这个要待很长一段时间的科研所好奇。

        先是有人带领他们去签署合同，合同签署之后又叮嘱了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及学校的安排。

        学校那边科研所已经打过招呼，要想毕业还是得考试，不过考试的场所从学校换到了科研所，具体怎么操作，还得再另外安排。

        再之后，就是住的地方。

        当看到分配给他们的单人间后，周雪脸上明显有些讶异，忍不住道：“科研所的人都住在这里吗？”

        带领他们的人点头，“除了级别高的教授房间里会多个小隔间之外，其他都一致。”

        周雪讶异的神色更浓了。

        面前的住宿条件真的很不好，一间小小的房间，除了能摆上一张木板床、柜子和书桌之外，没法再塞进去其他家具。

        比学校的宿舍还要差。

        她倒不是嫌弃这里的居住坏境，而是想着，能来这里的人多少是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可他们能拥有的待遇好像比自己想象的差太多了。

        她接受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科研，可一想到那些为国家付出一切的英雄们却不能有更好的待遇，心中不免有些苦涩。

        分配好房子后，一人道：“向薇同志，王教授说你安排好后，去他办公室找他。”

        “我马上就过去。”向薇点着头，转身跟其他人交代一声后就去了王教授的办公室。

        虽然挺久没来，但向薇还是蛮熟悉这里的坏境，不用人带路就能直接找到王教授的办公室。

        当敲了房门走进去，坐在里面的王泉林抬头看了她一眼，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道：“是不是高了点？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年纪还在长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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