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明月高悬。

    苏援临时紧急会议结束后，众人离开会议室，各自返回。

    “不知道苏联会不会同意，要是苏联批准了万吨级水压机，我愿意称他为中华最好的朋友。”通往总部大门的路上，庄前鼎打趣道：“尽管几率微乎其微。”

    “我们只有等通知了，希望三天之后能有好消息。”李强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不可能同意之类的话，而是赞同附和，话里透出一丝期许。

    余华闻言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思索少许，随即向两人说道：“李局，教授，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件私事找老首长。”

    私事？

    李强和庄前鼎互相对视，轻轻点头，虽然疑惑，但没有过多询问。

    “好，你注意安全。”李强正色道。

    余华点了点头，转身返回总部。

    “这小子，什么情况？”庄前鼎看着余华的背影，眼神露出一丝疑惑。

    “不知道，即是私事，那就尊重余华，该我们知道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李强摇头回应道：“教授，我们上车吧。”

    “好。”

    庄前鼎没多想，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三人分开之后，余华重新回到八路军总部，问了问首长机要秘书，得知老首长正在办公室，随即前往首长办公室。

    “咚咚！”来到办公室门前，房门轻掩，透出白炽灯的黄韵光芒，余华上前，轻轻叩击房门。

    “请进。”里面传出老首长的声音。

    余华推开房门，步入办公室，只见老首长正在伏案工作，批阅前方部队传回的各类重要情报和相关文件。

    “老首长。”余华面露尊敬。

    老首长听到熟悉且年轻的话音，随即抬起头，见到是余华，面露惊讶之色：“诶，余同学，你不是回去了吗？是有什么武器技术或者设备要补充吗？”

    “关于苏援技术目录没有要补充的，我这次来找您，是个人私事。”余华正声道。

    “来，先坐，小黄同志，把门关上。”

    老首长闻言面露和蔼笑容，随即起身示意余华坐下，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接着走向办公室书桌，拿出茶杯和茶叶，亲自泡了两杯热茶。

    门外机要秘书小黄应了一声，轻轻关上房门。

    “根据地目前条件相对艰苦，我这里没什么好茶，随便喝点，德胜那里倒是有长江局同志送来的明前西湖龙井，委员长同志送的，你要是喜欢喝茶的话，我哪天给你送二两过来。”老首长泡好茶叶，端了一杯放到余华面前，毫无领导架子，满脸微笑，主动询问道：“是有什么新打算吗？”

    听到老首长这番话，余华心知对方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不准备走了，轻轻摇头，直言此次前来的事情内容：“老首长，您误会了，我实话实说，学生想从军工局购买一批武器弹药，赠予正在北上准备抗日的川军将士。”

    “购买武器弹药赠予川军？”老首长听到这番话眉宇微皱，看着余华的样子，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首长，学生原籍四川成都，身属川人，不久前，我川军将士扛死字旗，奉命出川抗日，然经费短缺，武器弹药匮乏，川军士兵身披粗布单衣，脚穿草鞋，武器装备水平极其落后，基层部队多为鸟铳和老套筒，少量川造汉阳造，一个连没有一挺轻机枪，一个团找不到一门迫击炮，川军将士以此简陋武器装备，去迎战武装到牙齿的日军无异于送死。”

    余华神情郑重，话音格外严肃，细细述说心中的想法：“学生考虑良久，实在不愿见到川军将士因不对等武器装备而白白牺牲，自进根据地以来，学生共获得31.5万银元技术买断费用，愿取其中31万银元微薄之资，按市价从军工局购买一批武器弹药，无偿赠予正在前往山西抗日的北路川军第二十二集团军，以解心中之念，这批武器弹药以步枪、机枪和60毫米迫击炮为主，不涉及重火力。”

    “还望老首长批准，原谅学生的自私。”

    话音落下，一字一句之间尽是真挚情感，以三十一万银元悉数购买武器弹药，尽数赠予川军，而非八路军，这是独属于余华的自私。

    川军！

    川军！

    川军！

    三百五十万出川将士，死伤失踪六十四万，蜀中家家皆缟素，户户挂白绫，十室九户无儿郎。

    脚上穿着草鞋，身上只有单衣，卢沟桥事变之后首批出川抗日的将士们，竟是未打算活到冬天，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日军士兵，所有川军士兵只能凭借血肉之躯和人数的优势，用极其落后的武器与日军厮杀较量，其中心酸苦楚唯有自己知道。

    川军部队的武器有多么落后？

    步枪方面以清末时期的老套筒为主，外加精度差且容易炸膛的川造七九步枪，正宗汉阳造数量极少，什么中正式基本没有，机枪方面多为膛线磨损严重的老式轻机枪和花机关，马克沁MG08这类重机枪一个师级编制才有两三挺，火炮方面更惨，一个师只有两三门迫击炮，75毫米山野炮这类重武器找遍整个集团军都没有。

    武器差，弹药缺，国民政府不给批复粮草经费，地方战区不愿接纳给予武器弹药，这就是绝大多数川军部队现如今面临的窘境，除了刘湘主力部队稍微好点，其余川军部队皆是处在这类水平。

    购买武器弹药赠予川军将士，这是余华藏在心里深处的想法，之前时机不成熟，如今军工局已经完成军事工业和基础工业的建设，恰逢北路川军部队正在赶往风陵渡，正好合适。

    “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川军将士是我中华同胞，如果换作以前，八路军实难伸出援手，今日却不同，自当相助，你真的愿意拿三十一万银元在根据地购买武器弹药？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老首长听完余华这番话，眉宇舒展，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感慨，没有怪罪余华的‘自私’。

    身属川人，采购武器弹药援助同省部队抗日作战，有何不可？

    这是好事，亦是他们八路军和川军拉近关系的机会。

    当年长征时期，川军与其他地方部队不同，不愿参与围剿红军部队的事情，每每两军相遇，川军总是出工不出力，就拿最惊险的飞夺泸定桥，如若换作湘军和桂军，早就炸掉泸定桥，绝了红军部队的后路。

    这是两军曾经的渊源，红军虽然也有不少将士倒在川军枪下，但老首长却毫无埋怨川军的想法。

    “对学生个人而言，一万银元和三十一万银元没有任何区别，所留下的五千银元，已经足够学生赶赴美国求学。”余华正声回应道。

    老首长得到了余华坚定的态度，露出认可之色，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拿起桌面上的红色电话：“给我接领导。”

    电话里传出短暂的忙音，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老首长没有耽搁时间，转而阐述余华采购武器弹药援助川军的所有内容。

    “当然可以，有何不可，全国抗日统一战线不止是我们八路军和中央军，更有川军这类地方部队，我同意这个事情，另外，价格方面不能让余华吃亏，以对内供应的成本价即可，我们同样要出一份武器弹药帮助川军将士，数量定在旅级。”待听完老首长的话，电话另一端作出了回答。

    “好，我明白了。”

    老首长挂断电话，面朝余华，脸上浮现微笑：“领导批了，以对内成本价计算，你是重武器研究主任，你知道三十一万银元能采购多少武器弹药，根据地方面也会援助一批旅级规模的武器弹药。”

    “学生余华，替川军将士谢过老首长和先生。”

    余华闻言动容，未曾想竟是如此结果，顿时起身，面容严肃且郑重，双手放于胸前，向老首长行以学生之礼。

    对内成本价！

    这是一个天大的让步，要知道，当前武器弹药的市价和对内成本价的差距，已有接近数十倍的悬殊，以对内成本价为基础，意味着余华可以采购比原先多数十倍的武器弹药，这等同于一个旅的武器弹药。

    更何况，根据地方面还会单独援助一个旅级规模的武器弹药。

    也就是说，此次援助川军的武器弹药总量达到两个旅，全是最优质的子弹和最先进的中正式步枪。

    这是何等的恩情。

    “当初你在根据地最困难的时候，选择了帮助我们，现如今，我们也不会让你失望，川军与我们有渊源，如果能和川军搭上关系，也是一件大好事。”

    老首长受了余华这个礼，而后上前，轻轻压下余华的双手，微笑道：“你先回去做个采购清单交上来，目前北路川军的先头部队王铭章部已经离开西安，正在赶往潼关，准备从风陵渡北上进入山西，按行军速度估算预计十八日左右抵达临汾，我让赵尔录先从仓库里调一个团的武器弹药先行出发，赶赴临汾等待王铭章部，你看如何？”

    “学生没有意见。”余华摇头。

    “还有，关于你个人赠予部分，是实名，还是匿名？”老首长笑了笑，继续说道。

    “就匿名吧，学生不求虚名，如若实名，难以解释。”余华回应道。

    “这不是虚名，而是荣誉，不过，我还是尊重你的个人意见，我会告诉川军是一名川籍爱国人士无偿捐赠的武器弹药，相信川军会记得你的恩情，国家也会记住你的贡献。”老首长正声道。

    余华闻言，笑着点头：“谢谢您，老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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