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翘这几天出门买菜，总能看到机床厂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三四十岁左右，个子高大，可相貌凶狠猥琐，衣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沪城本地人，现在很少有人穿手工布鞋了。

　　这男人看着面生，以前从未见过，而且楚翘每次遇到这男人，都能感觉到男人恶心的眼神，她平常走在大街上，经常会遇到异性关注的目光，但这种眼神是礼貌的，只是看一会儿就移开了，不像这男人死死盯着，如同蚂蟥一样恶心。

　　这天早上，楚翘去市场买菜，暑假天气热，她都趁早上太阳不晒时买菜，然后一天就不出门了，走到大门口时，她特意停了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猥琐男人，还是前几天的那身衣服，头发油腻蓬乱，脸上带着恶心的笑容，目不转睛地朝楚翘看。

　　楚翘沉了脸，走到门卫处，没等她开口，门卫就笑着打招呼，“买菜去哪！”

　　“你们看到那边的男人没？这几天总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会是毛贼来踩点的吧？”

　　楚翘朝男人那边指了指，两个门卫师傅看了过去，认出了男人，笑着解释：“不是毛贼，是来沪城走亲戚的，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你别放在心上。”

　　“你们怎么知道他来走亲戚？”楚翘好奇地问。

　　“那家伙来找我们打听厂里招不招工，听口音是北方那边的，家里穷得叮当响，居然还娶了老婆，两口子来这边投奔亲戚，想找个活干。”

　　一个门卫师傅简单说了男人的情况，口气很不屑，沪城有些本地人都有种天然的优越感，瞧不起外地人，尤其是来自农村的穷人，一律称为乡巴佬。

　　楚翘朝男人那边瞥了眼，冷笑道：“这种人一看就不是正经干活的，贼眉鼠眼的样子，咱们厂可不能招这种人，进来了带坏厂里风气。”

　　“那是，招工不能随便，人品最要紧，最好还是本地人，外地人不太靠谱。”门卫师傅十分赞同。

　　“外地人也有靠谱的，你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咱们沪城就这么点人，搞经济建设还是要靠外地人的，不过得勤劳吃苦人品好的外地人。”

　　楚翘不爱听这种话，她自己严格来说，也不是沪城本地人，而是浙省人，她不太喜欢有些本地人的那种优越感，仿佛沪城以外的都低人一等一样。

　　不过再过几十年，沪城的年轻人观念会改变很多，不再这么排外了，时代都在进步嘛。

　　“对对对，外地人也有好的，其实咱们沪城往上数几代，都是外地人，哈哈。”

　　另一个门卫师傅圆滑多了，附和着楚翘的话，因为他自己也不是本地人，爷爷那一代从浙省宁城搬过来的。

　　楚翘和他们唠了会儿，便去买菜了，她前脚一走，那个猥琐男人后脚就去找门卫师傅唠嗑了，还拔了两支大前门，看在香烟的面子上，门卫师傅勉强和他唠了起来。

　　“哎呀，大城市的女人就是水灵，刚才那女人比电影明星还漂亮，还是小姑娘吧？”男人对楚翘啧啧称赞。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果然都说江南女人水灵，他应该早点过来开眼界的。

　　“孩子都快两岁了，你那眼珠子少盯人家看，人家老公厉害的很，回头治你个流氓罪，抓你去坐牢！”一个门卫师傅警告道。

　　男人吓了一跳，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他收敛了许多，不像在村里横行霸道，反正没人管他。

　　“我就看看，没见过嘛。”

　　男人嘿嘿地笑了，又拔了支大前门，假装随意地问：“我听我亲戚说，最近那个很火的电影，里头有个小演员，演牛娃那个，就住你们厂里头，真的假的？”

　　门卫师傅眼睛立刻亮了，骄傲道：“那还能有假，那孩子就是刚才那漂亮女人家的，不是亲生的，好像是爸妈死了，被她家收养的，兄弟俩长得俊还聪明，天天都能看到。”

　　一说起小宝，门卫师傅就来了兴致，小宝现在可是机床厂的荣耀之星，谁家厂能出个全国闻名的小童星？

　　全沪城也就他们机床厂一家了，说起来都与有荣焉，特骄傲。

　　男人眼睛也亮了，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瞎猫撞上死耗子给撞上了。

　　这男人正是罗立春的姘头，姓蔡，名叫蔡金福，名字取得很好，也寓意着父母对他的美好期望，可惜这家伙不争气，打小就偷鸡摸狗不干人事，父母都让他气死了，他也无动于衷，照样我行我素，坏到骨子里了。

　　知道小宝演了电影后，蔡金福动了心思，穷山沟里没奔头，天天辛辛苦苦地去偷鸡摸狗，也挣不了几个钱，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能偷着，饥一顿饱一顿的。

　　他听人说江南富饶，尤其是沪城，地上都有金子捡，既然大宝小宝兄弟俩是被沪城人收养了，这就是天赐良机，也是他蔡金福发财的好机会。

　　于是，蔡金福辛苦了几晚上，偷了不少鸡鸭，卖了些钱，和罗立春扒火车赶到了沪城，罗立春只知道顾野是在兴达机床厂，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所以蔡金福才会天天来这边踩点，想着能不能碰上大宝小宝。

　　这些天他和罗立春住在最便宜的招待所里，一天只吃一顿，钱越来越少，要是还找不到人，他就得再操老本行了，可蔡金福有点怵，他在村里敢偷鸡摸狗，大城市却不敢，怕被公安抓走，更怕被人打死。

　　蔡金福暗暗叫了声老天保佑，趁机打听起了楚翘家里的事，当听说他们家是机床厂最有钱的时候，蔡金福心花怒放，天无绝人之路啊。

　　打听清楚了后，蔡金福就离开了，回了招待所，罗立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到他有气无力地问：“买吃的没？”

　　她都快饿死了，一天就吃一顿，还是俩干馒头配咸菜，就着招待所的免费开水凑合一顿，饿得她头晕眼花，嘴里直吐清水，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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