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安慰唐嫣几句，挂断了电话。

　　唐嫣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感染了王林。

　　他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能感受到唐嫣失去父亲的悲伤。

　　王林在外面点了一根烟，慢慢的吸着，身边熟人的离世，总能带给人无尽的伤感，也能让人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剧场的大门忽然打了开来。

　　原来是散场了。

　　观众有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颜沁走出来，四下张望，看到王林背靠在一根廊柱上，正在吸烟，便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林把烟头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掐灭，缓缓说道：“唐季贤去世了。”

　　“啊？”颜沁怔道，“真的死了啊？”

　　“这还能有假的？”王林皱了一下眉头。

　　颜沁道：“他年纪好像并不大，比我爸还要年轻一些。没想到就这么走了！其实他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现在做这种手术的人越来越多了，成功率也很高，多生存三到五年不成问题。”

　　王林道：“他也想做这个手术，但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心脏。”

　　颜沁道：“太可惜了！”

　　王林道：“他是你家的对手，他一死，你们就少了个劲敌，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颜沁轻轻摇头：“怎么会？我和他之间无怨无仇。至于他和我爸之间的恩怨，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从来不主张把上一辈的恩怨带到下一辈来。这是最不明智的行为。你要去吊唁吗？”

　　王林有些犹豫，他刚从香江回来！

　　他离开香江时，唐季贤还好好的，病情也有所起色，没想到他刚回来，唐季贤就走了！

　　难怪唐季贤一定要像交待后事一般，和王林谈那么多的话，看来他心里有些感应吧？

　　良久，王林说道：“我去一趟也好。”

　　“那明天你和我一起回香江吧？我也想去吊唁。”

　　“你？”

　　“我觉得我应该去，不管是为了化解两家的仇恨，还是为了以后我们三家人之间能和平共处，我都应该去。这也许是一个化解唐颜两家恩怨的好机会。”

　　王林心想，颜沁真的很会想问题，她总能将某件事情的利益最大化。

　　他回答道：“那行，我们明天一起去。”

　　王林送颜沁回到华亭喜来登宾馆。

　　颜沁下车后，王林这才对忠叔说道：“唐老板走了。”

　　“走了？”忠叔马上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唐嫣打电话跟我讲的。”

　　王林说完，就看到忠叔的眼眶一红，两行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这是忠叔很自然的反应！

　　忠叔颤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快回申城了！我应该陪唐老板最后一程的！”

　　王林道：“人死不能复生！忠叔，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王总，我想请两天假，去香江一趟。”

　　“你不用请假，我们明天和颜小姐一起去香江。”

　　“好！”

　　这时，忠叔的双眼，忽然间盯着外面一个人不动。

　　王林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酒店里走出来。

　　“那就是你儿子吧？”王林问道。

　　“嗯，他叫张小明。”

　　“你下去打声招呼？”

　　“不用，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相认。”

　　“忠叔，你这又是何苦？你留在申城工作，不就是为了照顾他吗？”

　　“我只是想离他更离一点。偶尔能看他一眼就足够了。我怕他不认我。”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这？我再想想！”忠叔看着儿子的背影，还是没敢下车去相认。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女子过来，在张小明面前停下车，两人亲热的拉了拉手，然后张小明骑着车，女子坐在车后座上，抱住张小明的后背，两人一车骑着走远了。

　　王林笑道：“看到没有，你儿子都恋爱了，你说不定马上就要当爷爷了！”

　　忠叔嘿嘿一笑。

　　王林回到家里，和李文秀说明天又要去香江。

　　李文秀听说唐季贤去世，知道王林和唐家人走得近，她倒也无话可说。

　　晚上睡觉时，李文秀忽然问道：“王林，张小婉是谁？”

　　王林笑道：“你怎么知道她的？文娟跟你说的吧？”

　　“就是她说的，她是我的妹妹，她跟我无话不谈，怎么了，不能说吗？”

　　“可以说！不过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这叫什么话？这世界上长得漂亮的女人还少吗？未必我每个漂亮的女人都帮过？远的不多说，咱们厂里两万人，漂亮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你倒是说说看！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奇怪！”

　　“我要是不解释呢？”

　　“不行！我就要知道！”李文秀道，“我的好奇心挺重的！哪怕你说她是你的小情人，我也能接受！”

　　“好吧，她就是我的小情人！”

　　“啊？王林，你、你！你居然真的在外面养小情人？”

　　李文秀说着就哭了起来。

　　王林乐了，哈哈大笑。

　　“你还笑？你没心没肺！你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为什么要在外面玩别的女人？你还笑！”

　　“你不是说，你不管我吗？哪怕她真是我的小情人，你也能接受不是？”

　　“哼！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那好吧，我去找张小婉了啊！”

　　“不许走！”李文秀刚转过身，又赶紧转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你想怎么样？”王林笑。

　　“我不想怎么样！我知道她年轻漂亮，你喜欢她是不是？”

　　“嗯！喜欢！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你也不能抛弃我们母子俩！”

　　“你啊，你真是傻女人！这也要哭？”

　　“不然呢？我还要笑？”

　　“我跟你说一个事，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你把她肚子搞大了？”

　　“想什么呢！张小婉是唐季贤的外孙女。”

　　“唐季贤的外孙女？”李文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王林便把唐季贤和张小婉的关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同时也把唐季贤临终前的嘱咐说了一遍。

　　“他的私生女，都生了女儿了？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几十年了！”王林感叹了一声，“苍海桑田啊！现在连唐季贤都死了！”

　　“那唐玉梅母女也可太怜了吧？”

　　“所以我才答应帮忙。我安排了张小婉的工作，然后让唐玉梅承包那家制衣厂，让她家赚点钱。其实等于是变相的把唐季贤的补偿转移给她们享用。她们并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是自己撞大运了。这样一来，她们也就能心安理得消费自己赚来的钱。”

　　“唐季贤也算得上用心良苦。”

　　“唉！”王林这一叹，却是为自己的情人而叹！

　　如果沈雪和周粥也生下私生子的话，以后她们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你还骗我！说她是你的情人！你就知道骗我！”

　　“文秀，如果我在外面真的有情人，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

　　“……”

　　第二天，王林前往香江。

　　唐季贤的几个兄弟都回来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也来了。

　　其中的唐季德王林见过。

　　唐季贤还有一个弟弟，是从国外回来的，名叫唐季昌，王林还是第一次见到。另外还有几个叔伯兄弟，王林都是第一次见。

　　唐家一大家子人参加唐季贤的葬礼。

　　依照唐季贤的遗嘱，他的骨灰将供奉在宝莲禅寺海会灵塔的骨灰坛内，这里一般不开放给公众，只供寺庙众人及宝莲寺有渊源的善信使用。

　　颜家人不仅颜沁来了，就连颜世雄也来了。

　　这是王林第一次见到颜世雄。

　　颜世雄长得身材高大，国字脸，留着一撇花白的短须，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完全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他穿着一套很古朴的黑色长衫，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不知道他是为了吊唁特意穿着呢？还是平时也喜欢穿这种老式的衣服？

　　让王林意外的是，颜世雄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唐家人的反感。

　　颜世雄还带来了一幅挽联。

　　王林看过那联语，上面写的是：“五虎中惟余二人，悲君又去；九泉下若逢三友，说我就来！”

　　这联语的意思，倒也浅显。

　　颜世雄和唐季贤等五人，以前人称香江五虎。时不留人，相继有三人去世，现在唐季贤又驾鹤仙归，只留下颜世雄一人，所以他才撰此联以挽。

　　“悲君又去”，用语十分朴实，通俗如口语，却表达了对老友去世深切的伤悼之情；“说我就来”，九泉之下遇到先走的三位老友请转告他们，我随后就来与你们相聚了。

　　看这联语的意思，这五个人之间，既有一番龙争与虎斗，说不定也有一番难解的恩怨情仇？

　　不过，唐家并没有把这幅挽联挂出来，而是烧给了唐季贤。

　　曾经鲜活的一个人，于今变成了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

　　参加完葬礼，颜世雄特意和王林见面，聊了聊天，同时邀请王林前往颜家做客。

　　王林说方便的时候，一定前往拜访。

　　颜世雄带着女儿颜沁离开。

　　宝莲禅寺是香江最著名的十方丛林，位于大屿山昂坪平原，介于凤凰山与弥勒山之间。山门之前，左有木鱼峰天坛大佛和法华塔；右有莲花山与狮子石，堪称屿山胜境。

　　王林等仪式完毕，这才和唐嫣等人一起下山。

　　唐嫣一身缟素，臂缠黑纱，脸上梨花带雨，说不出来的娇俏可人。

　　“颜世雄和你说什么了？”唐嫣问道。

　　原来，刚才王林和颜家人见面的一切，都被唐嫣看在眼里。

　　王林不想隐瞒她，但也不想这个时候说出真相，便道：“颜世雄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是吗？我看颜世雄对你好得很！”唐嫣幽幽的说道。

　　王林道：“好？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

　　“唉！”唐嫣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叹了一声，“王林，我以后就没有父亲了。”

　　王林默然无语。

　　人世间有一种悲伤，是无法安慰的，那就是失去至亲的哀痛。

　　原上草，露初曦。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唐嫣道：“陪陪我，好不好？”

　　王林点头道：“好，你想去哪里？”

　　“我想喝酒！”唐嫣说道。

　　“喝酒？去哪里喝？”

　　“去你家吧？”

　　“可以。”

　　唐嫣说的王林家，当然是指王林的半山别墅。

　　这里风景优美，又安静清幽，很适合唐嫣用来回忆和倾诉。

　　王林叫佣人宋妈拿来两瓶好酒。

　　宋妈问道：“老板，我给你们炒两个下酒的菜吧？”

　　王林道：“行，那就炒两个下酒菜。”

　　然而，就算炒的菜再香再美味，唐嫣也吃不下，她只喝酒。

　　唐嫣一边喝酒，一边讲述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王林问道：“你恨你的父亲吗？”

　　“恨？为什么要恨？”唐嫣怔道，“如果没有他，哪里来的我？我爱他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恨他呢？”

　　王林道：“因为他并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唐嫣轻轻摇头：“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因为他对我们兄妹一直都很好。”

　　她喃喃的说道：“在我的印象中，我父亲一直都是一个坚强无比的存在，他为人很强势，我以为这样的人，肯定能活很久很久，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离开我们。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多陪他一些日子……”

　　两人从下午喝到了晚上。

　　宋妈已经睡着了，他俩还在喝酒。

　　刚开始王林并不喝，但后来他也喝上了。

　　王林其实也是心事重重，只是无人可以诉说。

　　一方面，他舍不得家庭，舍不得妻儿。

　　另一方面，他也难舍沈雪和周粥，既希望她们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但又害怕私生子以后会不会记恨于他。

　　这话苦闷的事情，他没有人可以倾诉。

　　两个人都喝多了，到后面更是肩挨着肩，手碰着手，互相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一觉醒来，王林感觉身边暖暖的，像是有一炉火在身边烧着。

　　他猛的清醒过来，身边不是炉火，而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女人！

　　她那柔软的身子，此刻正紧贴着他呢！

　　王林一惊，睁开眼来，看到了唐嫣那张秀美绝伦的脸。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刚刚好。

　　唐嫣和他共同裹着一床薄薄的毛毯，毛毯只盖住两人的肚子。

　　她有一幅修长窈窕的好身材，雪藕般的柔软玉臂，紧紧的抱住了王林，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从毛毯里面伸出来，细削光滑的小腿，细腻柔滑、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

　　唐嫣白里透红的脸，双目紧闭，细长的眼睫毛覆盖在脸上，是那样的青翠，琼鼻红唇，呼气如兰。

　　王林看得心跳加速！

　　他暗叫一声：“怎么回事？我和唐嫣怎么睡在一起了？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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