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这许是陵应河冬涨的原因。”方泽谦指着图上的河岸道：“大人可听说过凌汛？”

“凌汛？这不是一般在春季？况且陵应河并非整条河都结冰。”

“是，一般这样的情况都是在春季回暖，冰雪消融时才会出现，可陵应河的地形似有些特殊。”方泽谦又从众多稿纸里，挑出一张放在桌上。

“陵应河地势特殊，从上游到下游中间有一段自然形成的低洼，状似水潭，能兜住上游多余的水，平时一直相安无事。”

“但冬天上游的温度会比下游低得多，上游容易结冰，而水潭中的水也跟着一起结冰，等到温度稍微回转，上游的冰层和水潭中的冰一起融化，没有了水潭的缓冲，下游自然会发生洪涝。”

“若要解决之法，恐怕还得到现场去见过那冰层，才能下定论，仅仅通过这些还无法给出具体可行的方法。”

“嗯……这都是你刚刚想到的？”李原嘉自诩见过不少聪明人，但想方泽谦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仅凭寥寥几封书信，就能推测出这么多细节，若是让他成长起来……

李原嘉眼神一凝，定定地看着他。

“你志在何处？”

“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好！好一个行天下之大道！”李原嘉抚掌大笑，看向方泽谦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想不到这次来还能发现这么个好苗子。

“听说这次用番薯抵税的事情，也是你提出来的，你就不怕完不成任务，朝廷怪罪下来？”李原嘉此时的语气缓和不少。

“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方泽谦虽未透露，可李原嘉多少知道些内幕，官商勾结的事情从来都不稀奇，只是这背锅的人看起来却比那些甩锅的更加镇定。

“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似是很有把握，范崔可都不敢打包票能种活西域来的新鲜玩意儿，你莫不是除了精通诗书，还于农事上也颇有造诣？”

“属实惭愧，我于农事一窍不通，幸得内子精通此事。”

“哦？你娶妻了？西域人？”李原嘉下意识认为他口中的妻子是西域人，毕竟番薯此前从未在东陵国内出现过。

“内子是东陵人，未出阁前从货郎处偶然见过番薯，内子的性格跳脱，后来托人寻得一些番薯，自己试着种过。”方泽谦尽量隐晦简略地说，避免露出过多马脚。

“嗯……”他顺手摘下腰间的透雕白玉竹节玉佩，道：“我也算是长辈，今日见面匆忙，未来得及准备，这个玉佩给你。”

“大人，这……”

“收下吧，这玉佩虽不值钱却是我贴身所戴，总有些地方能用上。”

李原嘉似笑非笑抿了口茶。

“如此，便多谢大人厚爱。”方泽谦不再推辞，算是接受了李原嘉的拉拢。

他现在也确实需要这个东西借势。

禾茉待众人走后，细心地将水渠边上的杂草和淤泥清理干净，好让水流更加顺畅地湿润到每一颗番薯。

“茉儿，怎么还不走？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吗？”赵翠翠挎着竹篮子，小跑过来。

“没什么事情了，我就是顺手清理一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禾茉清洗干净手里的黄泥巴，直起腰问。

“最近几天下雨，山里的草菇都长出来了，晓荷采了不少呢！”

“草菇！我和你一起去呗！”

“好啊！我找草菇厉害着呢！你跟着我，肯定能找到不少，运气好还能摘些蕨菜回来。”赵翠翠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仿佛眼前的杂草都变成一片片草菇。

“那我今晚能吃上什么样的菜就都靠我们翠翠啦！”禾茉笑着揽过她的肩，同她一起往山上走。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禾茉一直想要到山上看看，但之前跟踪自己的人还没有找到，她独自一人着实不太敢，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找找看，说不定能发现些其他的东西。

“茉儿，下坡的地方滑，你先别动，我拉着你。”赵翠翠小心翼翼地拉着禾茉，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

“翠翠，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泥人儿，一碰就碎。”禾茉松开她的手，轻轻松松地走下来。

禾茉在农学院时，独自一人种着三亩试验田，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许多师兄都自愧不如，怎么到这儿，人人都觉得她干不了活。

“你瞧着就不像是干活的人……”赵翠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不干活，我是说你长得和城里的小姐们一样，不像我，生在农家，长得还不好看，连相看都困难……”

“翠翠，每个人的美都是不一样的，你多有活力多能干啊！兴许只是缘分还没到，我们翠翠的真命天子还在路上，缘分一到，他就出现了！”

“说得也是……”赵翠翠话说到一半，突然指着远处道：“茉儿，你快看！那边是不是长了一片野莓子！”

禾茉还没反应过来“野莓子”是什么东西，她已经先一步跑过去，跳起来扯住一根枝条，招呼禾茉。

“茉儿，快过来摘，这野莓子可甜了！”

“来了。”

心真大，亏得我还以为这丫头在为自己的婚事难过。

“尝尝，是不是很甜？”赵翠翠将一颗野莓子喂到禾茉嘴边。

“嗯！这个真的好甜！”野莓子吃进嘴里的那一刻，禾茉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甜味在嘴里爆炸的感觉，用来做果酱都是甜到不用加糖的程度。

这种树莓她小时候也吃过，但是远没有这个这么甜。

“这个树莓还有其他地方有吗？”

“我也不清楚，都是看运气，能撞见一棵就算一棵。”赵翠翠虽然常在山里溜达，可也没留意过这种事情。

“你等我一下，我挖一小株回去养着。”最近几天都在下雨，禾茉很轻易就用树枝挑开了周围松软的土壤，完整的挖出一株树莓苗。

这株树莓从品相看，应当是极佳的，带回去一株养养看，下次想吃直接在院子里摘，若是条件允许，能大规模种植就更好了……

“茉儿，你想什么呢？”赵翠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刚刚喊你几声都没反应。”

“我没听见，光顾着挖这个去了。”禾茉拿起手里的树莓苗，小心放进篮子里。

“我们再往前面走一点，入口这边的草菇估计都被人摘完了。”赵翠翠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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