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同的害怕被齐闻秋奇妙犯的迷糊给打散了，努力站直了身体紧跟两人。

  傅明青看了眼齐闻秋，露出嫌弃的神情，迈步朝其中一条岔路走去，齐闻秋“哦”了声紧随其后。

  “白菜给我，我帮你抱着。”傅明青朝齐闻秋伸手。

  后者摇头，步子瞬间落后他两三步，拒绝的姿态明显。

  “……不就是一棵破白菜，你等会儿让我抱我都不帮。”

  “等会儿也不要你抱。”齐闻秋态度坚决，直视前方，露在外面的手被风吹得冰凉发红。

  不要他帮就算了，凑上去反倒显得他是有心献殷勤。

  硬下心来，傅明青深深凝望了倔强的齐闻秋一眼，继续朝老房子走。

  刚才在山上看得没错，村里的老房子基本没法住，屋顶的瓦片坏了七七八八。

  下了几天雨，屋里都积了一汪水，推开木门走进去，鞋底猝不及防踩在小水坑里。

  迎面而来一股霉味，家具打湿后长出斑驳的霉菌，细细密密地贴在木头外壳上，随着风的吹动，抖落浅色的菌灰。

  扯长袖子捂住鼻子，傅明青就地取材，捡了一块不知道闲置多久的抹布，用力擦掉肉眼可见的霉菌。

  随后侧身让齐闻秋进门。

  头顶破碎的瓦块根本挡不住雨水和日光，跟开了天窗一样，人站在里面可以整个沐浴在阳光下。

  但是没人觉得温暖，都只觉得后背发凉，忍着心底升腾起的战栗朝里面走去。

  如开门时所见，屋里摆在明面上的家具都已腐朽不堪，失去使用价值。

  进入卧室，情况更糟糕，被子像是很多年没人用过，黑乎乎一团堆在床上，内里鼓鼓囊囊。

  傅明青过去掀开后，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顿一瞬，李卫同颤颤巍巍抓住齐闻秋的衣袖。

  腐烂的被子里盖着两棵油亮水润的白菜，颜色鲜亮，在现实世界见不到成色如此好的蔬菜。

  “好大两棵白菜。”齐闻秋抱着白菜的手顿了下，随后轻又缓地抚摸白菜的表皮。

  手掌下缓慢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身后的鸡冠头浑身汗毛倒竖，他牙齿上下磕碰发出脆响，哆嗦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个字。

  最后从喉咙管里憋出一句话：

  “昨天早上…我死掉的朋友身体里…也是这种…声音！”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大脑空白的李卫同也立刻把两件事联想到一块。

  他用力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见没摸出“咯吱”声才放心。

  不过，鸡皮疙瘩还是起了一手臂，他龇牙咧嘴地感慨：

  “太恐怖了，那你的朋友，他不会是…变成了…白菜吧？”

  鸡冠头讷讷：“可能吧。”

  他的三观完全被颠覆，此刻正在重塑。

  所有误入者都会经历这一过程，傅明青早已习以为常。

  没多管鸡冠头，他率先出门，和齐闻秋一起，带着一群惶惶不安的崽子把每栋老房子都看了一遍。

  不出所料，所有屋子里都有几棵白菜，有一家最壮观，地上密密麻麻聚集了几十棵白菜。

  它们互相碰撞，自然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惹得人头皮发紧，不敢在屋里多待一秒，尤其是鸡冠头和李卫同，离开的脚步匆忙又恐惧。

  回农家乐的路上，齐闻秋大致整理好思绪，与傅明青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了然。

  不出意外，最迟明天晚上就能解决掉平行世界的“鬼”。

  今天晚上还要再观察一下。

  因为第一次进入农家乐时，小哥清楚地说过，后厨有师傅。

  小哥是创造平行世界的鬼，没必要对他们撒谎。

  回到农家乐，齐闻秋最后踏进堂屋，屋外又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小哥站在后厨的帘子前阴森森地看着一众客人，身后褪色严重的帘子显现出诡异的年代感。

  “哎，你们回来了？”小哥说完，冷冰冰地偏头，看向齐闻秋的身后，“唉，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别的客人，好多啊，我一个人做饭忙不赢啊。”

  齐闻秋也回头看了眼，他的身后空空如也。

  但是，院子里突然多了很多脚印，无一例外全是脚跟朝向大门方向。

  来的客人是他们看不见的存在。

  “哪里有客人？”傅明青不怎么温柔地将齐闻秋拉进来一点，半是威胁地问小哥。

  高大的身躯将清瘦的齐闻秋整个笼罩在阴影里，后者垂眸，指尖在白菜的叶子上轻轻触碰。

  鼻尖闻到的，除了傅明青衣服上浅淡的皂角香味，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肉类腐烂味，来自他怀中的白菜。

  “哎，就在你们身后啊，你们回头看看？”小哥消失的笑容重新爬回脸上，嘴角弯勾的弧度远超人的极限。

  嘴角肌肉拉扯时，能清晰地看见皮肉被强行撕拉显露的红色纤维。

  这次，还没回头，齐闻秋就听见，身后传来很清晰的“唉——”声。

  不止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在交错着叹气。

  然而，李卫同壮着胆子朝门外看，脚尖踮得都酸了，依旧没看见人，光能听见声音。

  还是没有人啊，小哥到底是看的哪儿？

  叹气声又作不得假，正疑惑时，旁边的鸡冠头忽然跳起来  指着门口：

  “嗬！你们看，外面多了好多白菜！”

  众人这才放低视线，看见农家乐门口的庭院里，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无数棵白菜。

  它们紧密地挨在一起，叹气声就是白菜发出来的。

  这一幕像极了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鸡冠头给了自己一巴掌。

  脆响唤醒李卫同的神智，他也学着鸡冠头的样子对着自己脸来了一下，不过没敢用力，怂怂地轻拍一下。

  细微的痛感足以证明，他现在不是在做梦。

  妈的，好想哭，李卫同捂住被扇的半边脸。

  哭也没用，过会儿还要接着吃小哥准备的晚饭——一桌子的白菜加白米饭。

  没人敢吃白菜做的料理，而且，桌上的所有炒熟后的白菜都弥漫着腐臭味。

  看着还是白菜样，齐闻秋用筷子夹起一块，白菜便软趴趴地耷拉在筷子尖上。

  绿色的叶子纹理之间，生长着青色仿佛静脉的脉络，流下来的汁液泛着浅浅的粉色。

  小哥旁观他们吃饭，双手用力交握放在胸前，做成一个祈祷手势，真心实意地开口：

  “哎，今天的菜，就算是我的师傅们吃了也会夸赞我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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