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仅有的一条小路上山，傅明青带着齐闻秋在最前面开路。

  身后陆陆续续跟着其他人。

  上山前，他们经过了一片农田，一望无垠，农田尽头隐约可见黑茫茫的雾气。

  那边是这个平行世界的尽头。

  山路湿滑难走，傅明青尽量选了结实的落脚点。

  树叶上积攒了之前落下的雨水，大家都在农家乐见过雨水腐蚀地面的场景。

  此时纷纷用衣服包好皮肤，小心谨慎地躲开雨水。

  树林里时不时响起一阵风声，穿过树叶缝隙，发出类似人的呜呜声。

  沙沙的黏腻脚步声持续了三十分钟，除了傅明青，其他人全部出了一身汗，累得不想说话。

  幸好，土地庙就在眼前了——简陋的土砖堆砌出来的一方小小的“庙堂”。

  跟最常见的路边土地庙差不多大，神龛上放着一尊石雕。

  面容慈祥，身穿简陋长袍，手中拿着手杖。

  庙前的台子上还放着瓜果白菜，还有燃烧殆尽的香灰。

  不过此刻已经被雨水淋湿，粘在石头台面上灰灰的一团。

  多半是之前的客户拜土地庙时留下的。

  “他们拜神咋用大白菜啊？”李卫同不理解，他蹲下凑近看两眼，没敢用手戳。

  “不对啊。”鸡冠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咽下口水，腿有点发抖，“咱们上山的路上，有看见田里种白菜？”

  人群沉默下来，他们分明记得，农田虽然大，但已经荒废了，里面什么作物都没种。

  没种白菜，却有白菜拿来供奉，怎么想都不对劲。

  只能庆幸他们都没碰小哥端上桌的白菜。

  鸡冠头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他用力揉了揉胀痛的眼睛，费力回想第一天晚上桌上有没有白菜。

  实在想不起来，他只知道都是蔬菜，全部吃进肚子里，味道都一样，哪顾得上那么多。

  “哥，应该…应该没有。”旁边的学生也怕了。

  瞪着眼睛互相对视一眼，没发觉对方有什么不对劲。也就放心了。

  至少目前他们不会出事。

  冰凉的风带走身上最后一丝温度，鸡冠头握紧口袋中的门钥匙，坚硬的棱角咯得他的掌心隐隐作痛。

  让他不由得放心，会痛就证明还活着，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出门前他锁上了房门，今天肯定不会出事。

  他如此坚信着，心中祈祷过去十几年里拜过的佛，希望虚无缥缈的神佛能够保佑自己平安回家。

  早知道就不选在这几天自驾游了，搞不好就不会误入平行世界。

  想到这儿，鸡冠头懊恼地给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让注意力专注于眼前的土地庙。

  仔细看，其实能看出，小小的庙中，其他位置都很脏，积攒了厚厚的灰尘。

  唯独神像干干净净，肩膀上几乎被摸得光滑如镜面，被日光一照仿佛能看见上面映出自己的模样。

  没找着有用的线索，齐闻秋在土地庙前蹲着摆弄白菜，傅明青则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

  除了树还是树，只有一条路供村民上下山，而且，不管是村庄里，还是山上，都没见到村民的身影。

  仿佛偌大的村子就剩下他们几个误入者和农家乐的小哥。

  “有食物，但找不到食物的来源。”傅明青站在山头俯视村庄。

  村口的一片红色楼房显眼，再往里面来，便是村民原本的砖瓦房，多数房子的楼顶瓦片悉数掉落，从傅明青站立的高高山坡上都能看清屋内的装饰。

  家具数量极少，空荡荡的屋子像黑洞，让人无法想象里面居然还有活人生存。

  不过，他们并没有去确认过，昨天白日里穿过旧楼房的时候，连齐闻秋都没听见屋里的动静。

  或许，老房子里早就没有人居住了。

  刚准备收回视线，傅明青深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转身，喊了齐闻秋过来，扶着他站在刚才自己站的位置上。

  “看老房子。”傅明青伸手指着他刚才看的那栋房屋，“你能看清房子里的布置吗？”

  既然齐闻秋的听力很好，视力估计也大差不差。

  但是很可惜，傅明青想错了，齐闻秋的听力好是因为小时候听见的怪声太多，早就锻炼出来了。

  至于视力，与一般人没有太大区别。

  认真朝傅明青指的那栋房子看了半天，齐闻秋摇头，声音清泠泠：

  “看不清，隔得太远了。”

  “没办法，那就下山看看。”傅明青揉了把齐闻秋的头，入手是细软柔顺的发丝，他没忍住，又多揉了两把。

  见病秧子不高兴地皱眉，才收回手。

  距离上一回觉得自己是直男已经过去了很久，傅明青现在的心境很微妙，他看这病秧子越来越顺眼。

  甚至有想过，齐闻秋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就那种，古籍中记载，某个隐藏在深山中的村子里，快要失传的神秘术法。

  “喂，你小子，不会是什么邪术大师的术法传承人吧？”

  不安分的大手搭上齐闻秋肩头，语气有种初次见面时的戏谑调侃，齐闻秋不喜欢。

  他拍开傅明青的手，轻哼一声，尾音如钩：“从平行世界出去看看医生？”

  嘿，这小病秧子，拐着弯骂他有病。

  算了，他是保卫科科长，不能跟科里的新成员起争执，齐闻秋可比曹安浩那群人省心多了。

  远在保卫科的曹安浩和庄智重重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吐槽：“谁他娘的在骂我？”

  上山不容易，下山也不容易。

  而且，下山前，齐闻秋将他观察了半个小时的贡品白菜抱了起来。

  那棵白菜比他的脸还大，根本没法藏起来，下山时全靠傅明青和李卫同在两边搀扶着才没摔倒。

  经过农家乐时，齐闻秋没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

  “齐…齐哥，我们现在…不回去吗？”李卫同的胆小之魂又复苏了，他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

  差点没站稳栽倒，全靠对齐闻秋的崇高信仰支持着。

  虽然不知道齐哥为什么不回农家乐，但李卫同坚信齐哥不会害他。

  “去看看老房子里有什么。”齐闻秋抱着白菜，脚步顿了下。

  面向岔路口纠结了两秒，扭头看向傅明青，眼中充斥着疑惑：

  “傅明青，选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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