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偿婆债！

  乍一听，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偿债！偿什么债？！

  很快，大家都反应过来这说的是什么了！

  “难道，那丫鬟不是那赵氏杀的？是她的婆婆罗家二夫人杀的？”

  “可不是嘛！听她话里的意思就是啊！”

  “哎呀呀，难怪这老婆子要杀人！她铁定是受主家的指派，杀了这丫鬟，防她去扬州找帮手啊！”

  “天呀！这，这可是我们苏州城的大富之家啊！怎的做出这等腌臜事来！”

  “你以为呢！这深宅大院里的龌龊之事多得很呢！还不如我们寻常人家……”

  将“腌臜”“龌龊”几个字眼听得分明，罗父眉骨一动，胡子抖了抖。一双眼如两把钢刀，直射跌坐在地上的薛婆子。

  薛婆子颤抖着身子，几次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响来！

  “哦？也就是说，你家小姐没有杀人，杀人的是你家小姐的婆母？”齐王面露惊诧，身子都前倾了几分。

  躺在担架上的言秋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哽咽道：“是！我家小姐待我们如珠如宝，她早早就说过，我们三人的情义与家里的姐妹没有区别。她一心想为我们两个寻个好去处，或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或是归家团聚，早已为我们各自备了一份银子。小姐她又怎么会、怎么会杀了语春！”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喊出来的。

  大堂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众人深思言秋这话里的意思，一时间都有些动容。

  大晋朝，自然不似前朝那般主仆等级森严，更珍视人命，不分贵贱。所以才会有大晋律一反历朝历代“无故杀仆者杖刑，仆有错而击杀则主家无罪”的规定，制定了“杀仆者与寻常杀人同等议罪”的律法。

  赵氏杀丫鬟一案，是罗家公子强迫了那名丫鬟，赵氏不仅不为丫鬟鸣冤叫屈，反而残忍击杀，更显性质恶劣。加上，死者的家属不谅解，不愿接受罗家的金银赔偿，所以判了杀人罪中最重的刑罚——斩刑，等于是以命偿命。

  律法是这么规定的。但在大户人家，主是主，仆是仆，虽杀仆要判刑，但惩罚仆人是合乎律法的。所以，要说一家的小姐，和丫鬟情同姐妹，这种事情，大概只存在市井里打发时间的说书故事里吧！

  而这位言秋嘴里的小姐，待她的丫鬟这般好……

  如珠如宝！

  多么难得！

  黄知府心里却暗自着急。

  这、这怎么又牵扯到赵氏杀人案上去了？！

  那个案子……

  黄知府多少有些心虚。

  虽然不知罗家是何用意，但那日他那般巧合，听到罗家公子陈述自己被语春鬼魂带走的内情，以至于语春身死的真相被当场揭发！

  他不是笨蛋！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缓了两日，自然懂得，这个巧合中，怕是有罗父的手笔！

  原本，他就犯难。若是那赵氏一个劲喊冤不认罪，即便是他，也不好用刑屈打成招。罗父的心思怕是会落了空。

  不料，自打当天在罗府带走赵氏，她除了当场落的那些泪，后来竟再也没有什么情绪。问什么都答，问到是否是她杀了语春，她竟也认罪了。几次三番，人证、自呈具合，这个案子判下来也就快了。甚至，这案子递到京兆府审批核准，也快得很！

  这案子，黄知府没有操作过！但，他确实知道里面应该有点猫腻。

  不过，看在罗父的面上，他没有去深究细究。

  现如今……

  这局面，可该如何是好啊！

  黄知府偷觑齐王一眼，却见齐王恰好看过来，心慌之下一张老脸挤出笑来，直把个绿豆大的眼睛挤成两条线。

  齐王缓缓别开眼。

  ……丑！

  场面正神奇地胶着着。

  众人正待齐王身为在场地位最高的人，能出声打破这片沉默时，一道粗噶如刀磨的男声响了起来。

  急冲冲、气呼呼的！

  “我家妹子，我家妹子是别人所害，不是赵氏！”

  声音是从大堂外传来的。

  众人齐齐看过去。

  就见黑压压坐着的百姓后头，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庄家人打扮，女人的手上还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发出声音的正是这个男子。

  “周平！”雷娇娇站了起来，认出他来。

  周平满脸的震惊，见众人看了过来，忙上前一步：“让让，让我进去！我有冤要伸！我是被打死的丫鬟语春的哥哥！”

  听清他的话，坐着的百姓又连忙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一家三口进来。

  误冬凑到雷娇娇耳边：“是了！明日是表小姐伏法之日，周平定是想亲眼看看，然后把语春的尸身给领回去！”

  雷娇娇点头，把身子往冷练如身边挪过去，低语：“冷姐姐，周平来了，若由他来撤销提告，婉宜姐姐的案子……”

  冷练如摇了摇头：“大晋律说得很清楚，死刑核定后，纵使死者家属撤销提告，也无用。此举，是为了防止杀人一方对死者家属施以压力，迫使改口。”

  雷娇娇心头方才有的欣喜，如秋风里的落叶，翩然消失。

  大晋律，有这条规定吗？

  她，不曾读过……

  一时间，雷娇娇又气又羞。气得是自己不曾读过大晋律；羞的是自己身为六扇门总捕头的女儿，对律法却一无所知！

  冷练如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如今这些都无关紧要了。齐王能来，他能坐在这里，赵婉宜，就不会死了！”

  此时，周平已经走到大堂之下，被衙役抬手拦在那里。

  众人都在等齐王开口。

  齐王说进，谁敢拦？

  齐王不说，谁敢放？

  “又牵扯出其他案子来。”齐王手中的折扇“刷”地一展，说了这么一句。旋即扇子在他手里转出了个花活儿，又“刷”地收了起来。

  这……

  这可真好看！

  百姓们心里冒出这句话来！

  有点见识的人，心里早就把齐王方才那一手炫技拿来和苏州城最顶尖的清倌儿胡笛相比较了！

  胡笛也善耍扇子，甚至还有一支独创的扇子舞！

  只不过，胡笛长相偏阴柔，身处青楼自带两分妩媚。哪有齐王爷那一身磊落的劲儿，那贵气逼人的气度！

  齐王手中的扇子“啪”一声拍在太师椅扶手上，惊得黄知府身子一抖。

  “黄知府，就把两案相关人等一并唤来，两案并作一案来审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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