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信瞪大了双眼，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着眼前的辰龙。

  他想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信息。但是，孙信不论能力还是阅历，在辰龙面前还只是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辰龙对于内心世界的隐藏，是当下的他根本不可能轻易猜透的。

  辰龙显然早就已经猜到孙信会有这种反应，所以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态，仍旧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的茶，自始至终给人一副超然于世外的样子。

  “他能知道我什么？”孙信问道，因为一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会让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虽说这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引起误会的原因，都在后来的接触中得到了对方给予的解释。但同时，却又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更深的不解。

  “每一个从你生命中出现的人，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你是说……”

  “我是说，他可能才是那个真正引导你走向天命之途的人。”

  “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条……”孙信的话说了一半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此表达有些冒犯，尤其是当着辰龙的面这样说，属实感觉有些不妥，便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一条蛇，是吧。”辰龙笑道：“其实就算你实话实说，也没有什么，本来我们十二个人的出身就是动物。在你们人看来，说是畜生也不为过。”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孙信的表情却诚实地出卖了他的内心。

  辰龙哈哈笑了。

  “喝完这杯茶，我陪你去见他。”

  路上，孙信坐在辰龙的背上，他望着身下广袤无垠的忘忧海，内心五味杂陈。

  “想她了？”

  “嗯……”孙信说，随后又补充说道，“只是觉得想跟她把一些问题解释清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肯定是很难再有机会了。”

  “如果一些问题在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话，不妨先等上一等。有时候，时间也是一味能够解决问题的良药。”

  “但这个时间需要等多久？我感觉她现在恨不得我随时能够死在她的面前。”

  “爱之深，恨之切。或许，她这么做恰恰是因为她的心里还有你呢。”

  “还能这么解释？”孙信低头看了一眼辰龙。他的那颗硕大的脑袋上，两根龙角就像两棵古松一样左右竖立于孙信的两边。

  “哈哈哈哈，你看我想问题的方法就很简单。”

  辰龙虽然只是这么一说，但孙信的心里却神奇地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力量，在帮他打开缠纠在心口的结。他若有所思地抬头朝远处的天上看去，凑巧看到一片云朵刚刚从他的眼前飘过，像是一只趴在天空的小老鼠，又像是一团在不断变化形状的奇异花朵。

  “怀英……”孙信望着那片云朵，有些出神地喃喃道。

  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再次站在了鸣泉村村口。与上次来时的心境相比，孙信感觉到这段时间里，自己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辰龙在前，孙信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在村子里走着，不时地与当地的村民打着招呼。村子里又添了不少新的面孔，当他们用和善且恬淡的神情注视着这两个外来客时，孙信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宿命般的归属。

  鸣泉村似乎有自己独有的一套生态和气候系统，不论外面是天寒地冻还是曝晒雨淋，在这里却一直都是仲春时节的那派万物初生，欣欣向荣的景象。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渔耕田自给自足。

  快走到村子尽头的时候，孙信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朝着远处的河边望去，只见那里有几个渔夫正在合力从池塘里收拢起一张巨大的鱼网。当其中一个人无意之间扭过头来的时候，孙信感觉到了一阵失落。当这几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那里时，意味着淮威、庄义这些兄弟们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或许，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以新的身份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了。

  巳蛇站在山顶上，盘腿而坐，面望鸣泉村。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那座古钟静静地悬挂在一旁。

  当辰龙和孙信二人站在他身前的时候，他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又见面了。”巳蛇说，但他的语气中略显疲惫。

  “这个孩子有些问题，需要你来帮他解决。”辰龙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另外的桌子旁边，俯身坐在桌前的一个蒲团上。

  巳蛇转头看向孙信，平静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的问题……我解决不了。”

  原本还满怀希望的孙信在听到这个答复之后，一下子有些无措地朝着坐在桌旁的辰龙看了一眼。

  “他的这个问题，必须得你解决。要不然，接下来的事情会更麻烦。”辰龙说话的时候，顺手从桌上的茶罐里取出一些茶叶来。

  辰龙似乎很喜欢喝茶，巳蛇也是如此。不论他们在哪，身边总缺少不了茶的影子。这对于一向并不怎么在意品茶的孙信来说，与两人相处久了，渐渐也对他们的这一喜好产生了好奇。

  巳蛇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随着他身体的摆动，那一袭披在身上的薄薄的白色长袍滑落到地面上，露出了一身紧实的肌肉。

  孙信清晰地记得，上次看到巳蛇后背的时候，上面布满了像是被鞭子抽打过的伤痕。而现在，皮肤光滑而紧嫩地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丝毫看不到一丁点有过伤痕的样子。

  但这仅仅是孙信如此认为，在辰龙看到巳蛇的身体的时候，他刚刚端起茶来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巳蛇的这一变化，完全出乎了辰龙的预料。他根本没有想到，曾经的兄弟，如今会走到这种地步。他注视着巳蛇，但对方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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