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瑖喝完果汁，一低头，竟然见曲天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的身边，正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钟瑖倒被吓了一跳。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说了一声早。

  连着两天在地下室碰到，钟瑖有些怀疑，曲天歌故意在创造偶遇。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想着明天晚点过来。曲天歌不知道钟瑖在想什么，问道：“钟总看了我的方案了吗？”

  “你以前做过类似的方案吗？”钟瑖反问。

  “没有，这是第一次，”曲天歌羞涩一笑，“我现实用ChatGPT写了初稿，总感觉不对，就花钱在网上买了一套方案作参考，重新写了一份。”

  不管怎么说，曲天歌还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想到这，钟瑖刚才的不快淡了，他想了一下措辞，“第一次写成这样，不错了，想当初我一次做方案的时候，被我的上司从格式到内容，找到九十七个错误。你的方案，已经成熟到可以拿去执行了，不容易，只是，可能你参考的方案可能是几年前的，很多创意，放到现在，有些过时了，公司的现状和资源你也不太熟悉，所以方案有些空，以后多向田经理请教。”

  曲天歌忙点头称是，第一次方案，得到老总些许的认可，也不枉她熬个通宵。

  出了电梯，曲天歌和钟瑖告辞，朝大门跑去，她还要去打卡。看来，她刚才是真的在地下室等钟瑖，可钟瑖现在已经不像刚才那么不舒服，一个肯用心的女孩，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这个时代，又有那个年轻人不想走捷径呢，曲天歌能找到门径，也是本事。

  钟瑖从走廊转过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朱琳听到脚步，赶了过来，先问了声好，又道：“刚才看到小曲跑过去，你们又碰到了？”

  钟瑖点了下头，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朱琳推门进来，递给他一杯咖啡，又说了今天的工作安排，又是几个可有可无，却一定要参加的会。钟瑖无奈地垂下头，来新公司一段时间了，不相干的事情牵扯了自己大半的精力，想推进的事，却一直没时间。他抬起头，道：“催一下开发部的吴桐，让他把方案快点拿出来，还有，你打听一下，邓总韩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

  钟瑖把自己的想法大致和朱琳沟通了一下，朱琳点头道：“这个想法挺好，是要向他们汇报，您刚才说已经和姜总说了，韩董愿意介绍副所长。那您见邓总，汇报什么呢？”

  “我这边方案出来，要请邓总赶紧想办法引荐各部门的领导，把能拿下的方案拿下来。还有上海的大国企，也可以推介下我们的应用。对了，公司的网站公众号什么的谁在负责，还有网络推广，要开始宣传起来了。”

  “以前是市场部在搞，等下我让田经理过来商量一下？”

  “先让她拿个方案出来，最近她那边事情多，但都很重要，你提醒她，不要掉链子。哦，对了，陈经理走了，市场部的人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发应，陈翔在市场部不太得人心，他走了，大家都挺安静。田经理昨天发微信跟我套了会近乎，看来对陈翔的位子有兴趣。”

  “她能力还不够，你到时候给她吹吹风，市场部要改组，她可能会是新设立的大客户部的经理，企划也要独立出来，市场部的经理和掌管三部的营销总监，要另外找人，你要是觉得市场部有什么苗子，也可以推荐。”

  初来乍到，人都没认全，就改组市场部，虽然得到了上面的认可，可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但钟瑖已经没办法了，AI的热度也就这一两年，如果这一两年，没做出什么成绩，等风头过去，这家公司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钟瑖在bd，经历过好多次，一个项目公司，仅仅因为市场反应不佳，甚至没办法做到行业前三，一夜之间就被砍掉。他知道，公司留给自己的时间，最多也是两年。

  暂时有上门的支持，又拿陈翔立威成功，以后推进一些事情，会简单一些。所以钟瑖要趁这个时间，把工作都做了。

  “哦对了，你和刘经理两个人，讨论一下，拆分部门的事，拿个方案过来，我们讨论一下。”

  “我？”朱琳诧异道。

  “你不是还在兼着人事经理吗，这本来就是你分内之事，市场部、开发部的升级，上面不是已经批了我们初步方案了吗，你们拿一个具体执行方案来，要快。刘经理是老人，她对公司情况熟悉，可以提意见，还有，催下猎头那边，找人的事也要抓紧。要有能力的人。兵在精不在多。”

  博客上老朋友越来越少了，有的不写了，有的玩公众号或别的社交APP了。每天博客就更新那么几篇，连当睡前读物都不过瘾。

  昨天一位许久没见的博友突然更新了，点进去，一看就欲罢不能，歪床上看到半夜。

  博主是生活在异域的资深美女，关注她就是为了长长见识，基本上，只看不交流，因为没啥共同语言。

  刚才突然发现她也关注了我，我有些诧异的同时，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女人写博通常比男人真诚，男的喜欢世上五千年，海底两万米，天上地下，云山雾罩，就是不聊自己的事。女的一般写身边的琐事，基本上，看过几篇博客，你就连她家狗昨天吃了什么都清楚了。

  有时候，看女人的博客，有窥探人家隐私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刺激。

  这次的刺激有点大，向来以乐观、聪慧、能干、幸福示人的那位大美女，突然离婚了。博客上弥漫着灰蒙蒙的气息，就像天朝的雾霾天。

  君子绝交，不发恶语，这位大美女，巾帼不让须眉，谈起她的前夫，言语依旧斯文。

  只是她娓娓道来，云淡风轻，我看着倒有些坐立不安了。因为她形容前夫的很多缺点，大男子主义、虚荣、不会共情等等，我身上都有。

  如果十几年前看到，我会虚汗满头，然后心里暗暗发誓，要改正缺点，做个纯粹的好男人。

  现在早就没那个心气了，我知道自己是谁，知道那些跟了我几十年的坏毛病，不出意外也会跟着我进骨灰盒。

  人就像社会，运行到中途，可以修缮，不能大改，否则会翻船。

  动不动就叫嚣天翻地覆慨而慷的，都是些毛都没长全的小家伙。

  选择比努力重要，还好我选了一个宽容大度的老婆，不然早被扫地出门了。

  不能说那个美女的选择有什么问题，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有权利安排自己的人生。无论他是男还是女。

  身边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三四十年纪，有过一次婚姻，有个孩子，有体面的职业，不错的收入，身边不乏还不错的异性，却没有再婚的打算。原因很简单，他（或者她）的要求（幻想）对方不能全部满足，或者反过来，他（或者她）没办法满足对方的全部要求（幻想），很多时候，两种情况同时存在。

  这个年纪，爱也要，性也要，面包更是不可少。得到是要对方毫无保留的，付出最好是自己可控的。

  于是，只好这么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地单着。

  出色的人难免自我，喜欢拔高自己，物化别人，自觉不自觉的把自己当造物主，居高临下地评判别人。

  第一次听到男人给女人打分，还在读书的时候，评判的标准包括容貌、身材、性情，智商，世俗一点的，还包括家室、资产。当时挺不习惯一屋子男人把别的女人当个物件谈论。后来发现，女人也品评男人，评论要件也那么几项，当然顺序有所不同。

  这一方把那一方当充气娃娃，那一方又反过来把这一方当角先生。

  都没把对方当成和自己一样是有血有肉，有圆有缺的人。

  所以都目光如炬，眼里不揉沙子，都要求极致完美。

  年纪小时，评论归评论，身体还没被理性完全控制，荷尔蒙爆发，偶尔会演一出冲冠一怒为红（蓝）颜的闹剧。好在那时涉世不深，没经历太多悲欢，身段柔软，脸皮厚，不怕磨合，再加上心思简单，有情饮水饱，无所谓委屈。

  年纪大了，经历多了，冲动少了，更有脑子，性情中的弹性却更少了，人也更现实了，开始相信命运所有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于是，价格高，付不起的，不去招惹；价格低，太次的，也不委屈自己。

  问题是，所有人都会高估自己,你认为恰恰好的，人家可能觉得屈就了。

  只好幽人独往来。

  自我现在是个好词儿，所有人都追寻自我，首先要摆脱民族的桎梏，然后是家族的钳制，最后就是婚姻的掣肘。

  可真正能天地独往来的毕竟是极少数，于是，又不得不刺猬般，找个伴，小心翼翼摸索个能互相取暖又不伤到彼此的距离。

  一样累。

  可能这就是人的宿命，如我这般的庸者，灰头土脸，磕磕绊绊地过小日子；佼佼者，翎羽绚烂，拣尽寒枝不肯栖。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忘了。

  生活琐碎、沉闷，所以没事就到网上找找乐子，透透气。

  乐子还不少。

  但对我这种新世纪文盲来说，最近乐子的门槛有点高。什么时候，人也可以编辑了？直接在胚胎DNA上删除一个片段，就像删除老式收音机一段不合适的电路。胚胎还发育成两个可爱的小女孩，这对我来说，已经很玄幻了。

  然后，铺天盖地的新闻又告诉我，这么做是错误的。我晕乎乎的浏览了能看到的所有消息，才大概看出些门道。

  先是程序不对，对孩子以及她们的父母很不公平，让他们承担了太多他们完全不该承担，也承担不了的风险。这风险甚至会延续给那对婴儿的后代。

  后果也不妙，编辑过的基因会造成什么，我们完全没法预估，而且这段基因可能会随着这对婴儿的繁衍，混到人类的基因库中。

  伦理上，这表明人妄图取代替上帝，肆意创造所谓的完美后代的企图，这很疯狂。只是不知道，这是新创伊甸园还是打开潘多拉魔盒。

  而且，有人害怕，以后有钱人可以凭借经济上的优势，创作出更完美的后代，甚至可以打造超级后代，从而使得两个阶层的人成为两种不同的生物，完全封死了普通人的上升通道。

  但我有些不成熟，甚至政  治不正确的想法。

  诚然，天朝那位科学家的确有些功利，无论从试验对象的选取，还是协议的签订和论  理审核的通过，以及对试验后果的评估，都草率的有些草菅人命。这很符合天朝大干快上，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气质。

  不过，假如他能沉得住气一点，找个真正需要基因编辑治疗的患者，伦  理审核认真点，流程规范点，小心思歪脑筋少一点，情况可能完全不同。

  至于后果，前段时间听罗辑思维，其实进化不是线性，直线前行的。而是树状，多线前进，适者生存，留下最适应环境的。所以，改变基因未必是个坏事，至少是个尝试。事无完美，自然界就是从不平衡到平衡到不平衡，变化是永恒的，错乱对整个生物圈，是常态。

  至于论  理，曹操认为开刀就是逆天的，为此他砍了华佗。试管婴儿，基因测试，都曾经极具争议，现在都已经成了常规医疗手段。所以论  理是随着技术迭代而不断改变的。

  所谓论  理，困不住那些有野心的人。中世纪，欧洲医生甚至画家，为了更了解人的内部结构，冒着上火刑架的危险，挖棺解剖，区区伦理规范，又奈如今那些野  心  家何？

  估计我孙子那一代人，就可以定制了。

  我一定要个乖的。

  子一辈，父一辈，都是倔驴，再来个倔孙子，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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