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立女户？”

  梅夫人难以置信地将那张户籍抢过去看，然而她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根本看不懂，凑到梅老爷身边问道：“老爷，这、这是真的吗？”

  梅氏鄙夷地看着这个目不识丁的女人，除了有点姿色，哪一点能比得上母亲。目光转移，再看看自己这个鬼迷心窍的父亲，即便到了中年，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单论皮囊，这两人皆是上乘，只不过面相太差。俗话说，相由心生，内里有着一颗贪婪丑陋的心，再好的皮囊也会变得丑陋不堪。

  梅老爷怒气难消，拿着户籍质问：“你怎么、你怎么能去立女户？”

  “我为什么不能立女户？”梅氏往椅背上靠，反问道。

  “因为你是梅家的人。”

  “从我出嫁那日起，就不再是梅家的人了。”梅氏不想再与他们周旋，起身从梅老爷手中拿回户籍收入袖中，轻笑道：“女户是通过官府衙门立的，这上面有衙门的印章，你们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上衙门去问便是。”

  梅氏夫妇面面相觑，官府衙门立的户籍，他们自是不敢质疑，可让他们就这么算了的话，叫他们如何甘心。

  自从梅氏携嫁妆嫁入万家后，梅家的日子就变得拮据了起来，倒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前梅家的各大开销全都是花用着林氏的嫁妆产出，他们根本不知道节制，后来梅氏嫁入万家，带走了其母亲留下的所有嫁妆，梅家顿时便感觉到了危机感，可他们却又不敢到万家去闹。

  他们也曾私底下找过梅氏，然而这个闺女却是不曾给过好脸色，甚至大刀阔斧地将他们安插在陪嫁的铺子里的伙计管事统统换掉，之后他们就更是完全插不上手了。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万家糟难资产被查封，他们便又打起了主意，毕竟嫁妆不计入夫家资产，而闺女在大牢里，他们这做父母的接受闺女的资产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千算万算，他们也没算到梅氏未雨绸缪，提前跟万家撇清关系，更没算到她不但和离了，还立了女户，如此一来，这些嫁妆便真正地与梅氏扯不上关系了。

  惦记了这么久的东西，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梅夫人心有不甘，暗暗咬牙，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主意，诡辩道：“既然你现在已经不是梅家的闺女了，那你就没资格霸占梅家闺女的嫁妆，应该把这些资产统统还给梅家。”

  梅氏愣了一下，随后气笑了，梅夫人不解，“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这副贪婪的嘴脸终于藏不住了。”梅氏讽刺一句，坐回椅子上往后靠。

  梅夫人心思被拆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梅老爷看着心疼，转头怒目瞪着梅氏指责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是你母亲，是长辈，你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

  殊不知，这一番话却是戳到了梅氏的痛点，她一手重重拍在桌上，茶杯被拍得震了一震，“你闭嘴，我母亲早就死了，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气死的。”

  “别忘了你们梅家都是靠着林家才能起家，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没了林家，你们梅家什么都不是。”

  “你，你、你要气死我……”阴暗丑陋的短处被人当众揭穿，那人还是自己的闺女，梅老爷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打人，“我打死你这个逆女。”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那个，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周桓与赵坤深其实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看里头气氛不太对劲，正打算要走时，没想到里头似乎就要动上手了，下意识地他们便出声打破那剑拔弩张的氛围。

  “不知这里今日还做生意么？”

  梅氏方才面对梅老爷二人时还冷着一张脸，这会儿转向来客时却已经是笑语盈盈，“开门自然是要迎客的，两位里边请吧！”她起身将两人请进来，并唤来管事招待。

  “如此甚好！”两人丝毫没有撞破别人事情的尴尬，信步走进来。

  梅老爷认得周桓，毕竟是县城里最大的金银铺子的东家，想不认识都难，但他们这种小门户却是与对方攀不上关系的。

  他上前打招呼：“周掌柜的。”

  周桓扫了对方一眼，不认得，但出于礼仪，他还是点了点头，便没再理会。

  梅老爷夫妇二人见此刻有了旁人在场，不好再与梅氏争论，继续待在这当木桩也不合适，互视了一眼，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梅氏对于他们的离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面相周桓二人笑道：“不知两位客官有什么需要？”

  “家中小女有收藏胭脂的喜好，将你们铺子里最好的胭脂拿给本……”

  赵坤深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就要自称“本府”，周桓及时干咳了两声才叫他打住，他自己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拿给我看看。”

  柜台里的管事一听，便知道遇到大主顾了，连忙殷勤地邀请二人入座喝茶，随后他将铺子里的最好的几款胭脂拿了出来供二人挑选。

  周桓早就知道这位知府大人是个女儿奴，今日却是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对方作为女儿奴的甘之如饴。周桓想到了自家闺女，他同样也是一位疼爱闺女的父亲，但他对闺女的疼爱或许没有这么外放。

  看着赵坤深在一堆胭脂水粉中挑得津津有味，周桓受其影响，也随手挑了一盒，随后他又问：“小女近日喜爱下厨做菜，不知铺子里可有能护手的香膏？”

  梅氏亲自推荐了一款护手香膏，周桓没有任何质疑，当场便要了两盒。赵坤深眼馋地凑过来看，也要了两盒，只要是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他都感兴趣，恨不得将所有的都捧到闺女面前。

  周桓戏谑地看着他，他在想，或许任谁都不会把这挖空心思在这挑选胭脂水粉的人，与那位威严的知府大人联想到一起吧。

  “麻烦掌柜的随后吩咐伙计将这些送到聚宝阁。”

  挑完货，付过银子后，周桓对梅氏提出了送货的要求，随后这两位女儿奴便离开了胭脂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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