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父的葬礼上。

  十月的天气，她就像是已提前进入了朔风凛冽的冬季。

  意外来得太突然，她的心里一瞬间空了一大块，竟然哭不出来。

  而是异常冷静地操办着丧礼事宜。

  来来往往吊唁的亲友不少，钟楚灵跪在父亲灵前安安静静地回礼。

  听着大家或劝慰，事后，却完全想不起来他们说了什么。

  丧礼最后一天，钟楚灵扫了一圈，故意询问道，“怎么一直没看见贾伯伯？”

  陆廷川摸着她的头，“贾伯伯有事来不了。”

  蓦地，一道清冽温和的男声传来，“楚灵，节哀顺变。”

  钟楚灵转身回头，见是林瑾瑜，眼圈瞬间红了，挤出一抹笑容，“谢谢你”。

  陆廷川在旁边搀扶着她，“你身体才刚好，这些小事都不用太操心，交给我就行。”

  钟楚灵很生气，又拿这种话搪塞。

  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直到我爸去世，公司易主，我失去一切吗？

  “你在想什么？”

  钟楚灵回过神来，叹息道，“像贾伯伯那些公司元老，以前我爸在的时候，还经常看望我。没想到人走茶凉啊。”

  陆廷川握着她的手，想要劝慰她几句。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钟楚灵看着他刻意回避的姿势，他到底害怕我知道什么。

  陆廷川接到电话听到对方说，“贾政军逃走了。”

  钟楚灵跟在后面，躲在角落，突然一个清洁工装扮的人捂着她的嘴唇，“钟小姐——”

  钟楚灵瞪大双眼，只见对方摘下帽子，“贾伯伯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小心陆廷川。这人狼子野心，一直觊觎你爸的公司。他很早就开始筹划收购合并的事情。我怕是要辜负钟老厚望，守不住公司了，我对不起你父亲。”

  钟楚灵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不知道钟小姐接下来什么安排，我等定全力支持。”

  钟楚灵听见有声音靠近，就推门迎接。

  “灵儿，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你这是做什么？”

  钟楚灵挽着他的手臂道，“我刚刚在祈祷。”

  出殡的那天，钟楚灵双手捧着父亲的遗像，来到郊区墓园。

  天空淅淅沥沥飘着雨花，有雨水顺着她头发滴落下来。

  她徉徜的泪水分泌得更汹涌。

  陆廷川在她身边跪着，也跟着她一起淋雨。

  突然几道闪电，似乎要将天劈成两半。天空骤然明亮如白昼，转瞬暗淡。

  “灵儿，你已经跪半个小时了，如果爸在天有灵，他希望你能爱惜身体。”

  雷声轰轰，疾风飒飒，奏成一支激烈的交响曲。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钟楚灵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你不爱惜自己，也要爱惜肚子里的孩子。”

  钟楚灵才缓缓过来，是啊，她已经是母亲了。

  陆廷川挣扎着起身，将钟楚灵抱在怀里，回到车里。

  车窗外的雨轰轰烈烈拍打着窗户上，树叶扑簌簌掉落，满地狼藉。

  ——

  自从父亲去世，加上怀孕，钟楚灵再也没有去过公司。

  这天，管家说有人找她。

  她到了目的地，看见贾政军。

  “我们可以把孩子作为交易的筹码，逼迫陆廷川交出公司。”

  钟楚灵心震了一下，孩子什么时候成了商业交易的筹码？

  她定了定神，“我不会要孩子。”

  贾政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现在是我们最佳时机。”

  钟楚灵笃定的说，“我不会让孩子变成商业交易的筹码。”

  也不想让孩子成为陆廷川的软肋与威胁。

  郑勋过来汇报：“夫人现在正在查她父亲去世的事情。”

  陆廷川揉了揉眉心骨：“我知道了。”

  钟楚灵给侦探打了电话，得知调查报告发到邮箱里了。

  着急地打开邮件，发现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

  她突然觉得，这个事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父亲不可能突然去世，肯定中间有什么蹊跷。

  为什么一直查不出信息呢？

  难道有人在刻意隐藏？

  但是谁有这个能力呢？

  心中跳出一个念头，她又极力压制了。

  晚上陆廷川回家，故意没关书房里的电脑。

  钟楚灵看着他进去洗澡，然后快速地进入书房。

  电脑里会不会藏着什么？

  她打开文件，里面只有一段录音，“灵儿，你要明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父亲去世的事情，让她差点昏了头脑。

  为什么父亲那么维护陆廷川？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交易？

  正当她陷入思考时，陆廷川走过来，“灵儿，你在干什么？”

  她压抑心虚，嘴角浮出一丝笑，“我给你送一点水果，你桌子都乱了，就帮忙收拾了一下。”

  陆廷川抱着她的腰，“你喂给我吃。”

  钟楚灵挑了一块哈密瓜，递给他。

  次日晴空万里，完全看不出昨天大雨后的萧瑟。

  眼瞧着大势已去，钟楚灵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当陆廷川在开会时，助理郑勋附在他耳朵里说了一句。

  陆廷川仓促结束会议。

  只看见他绷着一张脸，额角处青筋一根根暴起。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陆廷川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他漆黑的眸子里，寒冰浮动，浑身一股低气压。

  医院里，钟楚灵正躺在病床上。

  医生戴着白手套，“陆夫人，您真的确定不要这个孩子吗？”

  头顶的手术灯白晃晃地刺眼。

  她不自觉地摸着肚子，闭上眼睛。

  “怦！”

  门被踹开了。

  钟楚灵错愕地睁开眼睛，看见陆廷川气势汹汹地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声音硬邦邦地像石头，毫无温度，“如你所见，我不想要孩子。”

  陆廷川看着她，声色中隐忍了怒气，“我同意了吗？”

  钟楚灵偏过头，不忍见到他眼里的疲倦。

  他应该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吧。

  想到父亲和公司的事情，她握紧双拳。

  心一横，冷若冰霜道，“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确定还要吗？”

  “钟楚灵，你在……撒谎。”

  钟楚灵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我知道真相你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陆廷川瞥了她一眼，对她的小动作早就了然于胸，“灵儿，其实你不擅长说谎，每次你撒谎，手指都会扣在一起。”

  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也比你想象中更爱你。

  钟楚灵将手背在后面，抬头挺胸。

  她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陆廷川。

  没想到，他一眼就能识破她的心虚。

  钟楚灵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痛感袭向大脑，让她瞬间清醒，“我不想要孩子。”

  她不能让孩子成为商业的牺牲品，也不能让孩子成为陆廷川的威胁。

  倏地，一阵阴影笼罩过来。

  一双匀实力，青色血管明显的手环住她的两条腿，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钟楚灵愣了一下，手脚并用，拍打他的胸膛。

  他坚硬得跟铁似的。

  到了地下停车场，她麻利地推开他，却反手被钳制住手腕。

  他低头咬住她的唇，带着强烈的恼怒。

  钟楚灵感觉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他轻轻地放开她，“还去吗？”

  她涨红一张脸，“这样不能解决问题。”

  他托起她的手背，轻轻地按下一枚吻。

  “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跟孩子。”

  坐在车上，他伸手，隔着羽绒服，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似乎，他正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钟楚灵抬着头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以为陆廷川会答，都喜欢。

  结果，陆廷川很笃定地回答，“男孩。”

  “这样我们父子都能保护你，疼爱你。”

  “如果你喜欢女孩，我们可以再要个。”

  “一男一女，凑个好。”

  钟楚灵哼了一声。

  晚上，陆廷川很认真地翻书。

  钟楚灵走近一看，桌面上散落着很多书。

  有新华字典、楚辞、诗经、宋词等等。

  旁边笔记本上还写着很多字。

  “灵儿，你说这几个名字，哪个好？”

  “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一点都不早，我已经想好了。男孩就叫念恩，女孩就叫亦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念恩，常念恩泽。

  因为有了你，我感觉日子有了盼头，也有了希望。

  女孩就希望一帆风顺，顺遂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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