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灵记得，父亲去世前一个礼拜，她还去探监过。

  父亲劝她，“灵儿，不要再为我折腾了。你跟廷川好好过日子，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你好。”

  当时钟楚灵还开玩笑，“陆十二，你到底给我爸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怎么这么维护你？”

  结婚的时候，她爸可是百般阻挠，万般挑剔。

  生怕她吃亏上当，遇人不淑。

  还给她在海外账户存了一笔钱，以防万一。

  陆廷川不想她背负太多心理压力，安慰她，“男人看男人，眼光错不了。你爸看中的是，我对你的真心。”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就出事了。

  那天，天色昏暗，乌云低垂，淅淅沥沥下着雨，雨珠敲击着窗帘，窗帘被风吹起，形同鬼魅。她右眼皮跳了几下，总担心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

  陆廷川回家的时候，又是送花，又是送钻石珠宝。

  她开玩笑道，“为啥要讨好我？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看着陆廷川面色暗沉，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呢？”

  陆廷川喉咙滚了滚，声音有点低哑，“爸在监狱里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钟楚灵舌根泛苦，牙齿打颤，“你说什么……我爸……死了……”

  突兀地笑了一声，双眼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前几天我们才去，他还好好的……”

  陆廷川垂着头，语气哀婉，“对不起。”

  钟楚灵揪着他的衣领，双眼迷离，“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亲自去看看。”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陆廷川担心她情绪失控会出事，“你冷静一下。”

  她突然尖着嗓子，“你叫我怎么冷静？他是我爸。”

  然后又自嘲地笑了两声：“他不是你爸，所以你才这么冷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爸会出事……是不是早就筹谋吞掉钟氏公司？”

  她的嗓音很尖锐，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情绪到达顶峰。

  “钟楚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廷川几乎不会直接叫她全名，除非是特别生气。

  她一下子就醒悟过来，突然蜷缩着身子，双手捂住脸，“对不起，我……”

  不知道是悲伤过度，还是惊吓过度，她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

  整个人受到刺激，昏了过去。

  钟楚灵不知道，当时陆廷川有多么着急，害怕。

  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如同风中摇摆的落叶。

  自责和愧疚像巨浪一样，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心灵。

  他抱着她一直道歉，“是我不好，都怪我没有保护好爸，你千万不能有事。”

  父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早就不需要他了。

  母亲也走了。

  钟楚灵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钟楚灵出事了，会怎么样？

  钟楚灵脸色苍白，像是一个失去生命力的布偶。

  他的心如同刀割一样，眼神中充满了笃定，发誓一定要好好地守护着她，以后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要把所有的力量和能量都传递给她。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惊吓过度，加上怀孕，情绪不稳定……”

  听完后，陆廷川的神经才稍稍地松弛了下来。

  当天晚上，钟楚灵原本心中就担忧着父亲的事，一直睡得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

  “果然公主就是好命，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她真是心大，结婚后对公司的事情不闻不问。现在父亲死了，公司只怕真的改朝换代了。”

  “他死的这么蹊跷，是不是真的跟先生有关系？”

  ……

  半夜三更。

  钟楚灵呼吸急促，后背渗出了薄薄细汗。

  陆廷川搂着她，温柔地给她擦拭汗液，“刚刚做了什么噩梦？”

  她掀开被子，挣扎起身，“我要去看望我爸。”

  陆廷川按住她的手腕，“爸的事情交给我，你现在怀孕了。”

  “什么？”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咱爸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好好休息。”

  钟楚灵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又是这句话，每次都是“你不用想太多”。

  因为没有想太多，结果父亲毫无预兆去世了。

  是害怕我想太多吗？

  还是害怕我拆开你的假面具？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想瞒着我？

  ……

  电话铃声响了，陆廷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出去了。

  她赶紧爬起身，蹑手蹑脚地跟跟在他身后。

  “什么事？”是陆廷川的声音。

  “陆总，贾伟军几个董事会成员闹事，应该怎么处理？”

  陆廷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郑勋立刻会意，“明白了”。

  钟楚灵心里像个拨浪鼓，刚才那个暗号什么意思。

  父亲的突然离世，公司的动荡不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

  头脑里闪现一个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她站在落地窗前，远处是起伏的山峦，闪烁的星子好像掉入凡尘中。

  黑影幢幢，魑魅魉魍，让月亮勉强孤独支撑。

  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肚皮，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别怪妈妈狠心，只是妈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这种疲惫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侵蚀着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的眼皮沉重得仿佛挂上了千斤重物，每一次眨动都显得异常艰难。

  钟楚灵慢慢走回床上，脑海中一片混沌，思绪像是被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难以理清。

  她的心情很低落，仿佛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找不到一丝光明。

  当陆廷川回来时，他看见钟楚灵蜷缩成一团，侧躺在床上。

  他轻轻地走过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行为上满是对她的爱意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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