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年到了，大年初一，林梓和爷爷奶奶是被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吵醒的，当最近的鞭炮放完之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奶奶，爷爷，恁咋还不起来，我都吃完扁食了。”扁食是饺子的一种方言表达，林楠楠在门外喊他们起床了。

  过年的这一天，年轻人都想图个好兆头，一个比一个起的早，尤其是那些平时爱睡懒觉的小孩子们，有很多，刚过十二点就起来放鞭炮下饺子了，林梓也想早起，可是甄玉针和林成盛的态度则是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

  “奶奶，咱起来吧，人家都起来了。”林梓听着外边的鞭炮声，心里早就痒痒了。

  “起那么早干啥？人家起早了是去磕头，我和恁爷爷又不用给谁磕头，你老实地再睡一会吧。”甄玉针用脚踢了一下不老实的小林梓，又冲门外喊到：“楠楠，你嫌冷就进屋里来，不来，你就跟着恁娘去玩去。”

  林楠楠觉得冷清，自己又跑回后院了。

  “俺大娘大爷还没起来不？等转一圈再回来给他们磕头。”林梓的远房堂婶来喊王莲凤一起去跟上岁数的人磕头拜年，这个堂婶的老公公跟林梓的爷爷林成盛是一个爷爷的。

  “嗯，还没起，他们嫌冷，起不了那么早。”王莲凤跟外人的态度永远是一团和气，几个和王莲凤差不多的同辈或者更小辈的媳妇开始逐渐集结成一个小部队，三五成群地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挨家给上了岁数的长辈磕头拜年，路上碰上的，也趴在地上磕头就拜，一片融洽和谐的气氛，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男人也一样，不过他们集结的队伍比妇女的队伍要大的多的多了。

  等八九点钟，冬日的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年就拜的差不多了，男人们站在街上抽烟聊天，女人就会找到个主家聊聊八卦家常。

  “你知道不？柳民回来了。”一个住的很远的同村妇女庆超家的，跟政刚妈妈和王莲凤很聊的来，她们都坐在林梓堂婶的屋子里玩。

  “柳民是谁？”林梓的堂婶问道，这个村子很大，再加上有些人常年在外，刚嫁过来不久的媳妇，很多人都不认识。

  “你可能不认识，莲凤估计知道，他和恁哥在一个地方。”庆超家的看着王莲凤说道，其实王莲凤本来也不知道，但一说和林云谦在一个地方，她猜想，楠楠和梓梓的衣服估计就是这柳民给捎回来的，就答应了一声，没多说话。

  见王莲凤不怎么搭腔，庆超家的继续说道：“恁哥家的那个小闺女是不是还在这，恁给养着呢？”

  “可不是吗？当时是因为她爸爸生病才接来的，这都快六年了，那两口子就像没这闺女一样，一趟都没回来看过，一分钱也不给寄，啥都不管了！”只要谈起这件事，王莲凤就一脸的怨气。

  “听柳民说，这两口子过的不咋地，还给这孩子姨家拉扯了一个孩子，管他两口子叫爸叫妈，从刚下生就养着，现在看那孩子都四五岁了。”庆超家的是有名的大喇叭，能传达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引起大家的注意，她就很得意。

  王莲凤阴沉着脸，没说话，心里却气的不轻，她一早是知道訾杜鹃帮别人养孩子的，但却不知道是这样养的，叫她爸妈，那是没打算给人家送回去呀，难怪这些年不往家里打一分钱，訾杜鹃这个死女人真不是个东西，当初她把自己打成那样，现在却这么理所当然地敢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

  “说实话，这孩子一直待在这，你心里就不舒服，难免生气，孩子大了啥都懂，她不但不念你的好，可能还记恨你，你就该狠狠心，啥都别管，逼着俺大爷大娘把这孩子送回去。”政刚妈妈用胳膊轻轻捣了一下王莲凤，似笑非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你不知道，还有一件事，柳民回来跟他家里人说，恁这个大伯哥心眼忒小，一点都不看事，他只让柳民给捎回来两套衣服，两套衣服都是给她闺女的，孩子在这那么多年，恁两口子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给你家俩孩子一人一套衣服能花几个钱？”庆超家的明显是自我代入了，看起来比王莲凤还生气。

  “哼，我说呢，肯定是俺老婆婆耍的心眼子，头年里她让梓梓那小妮子给俺楠楠送来一套，说是他专门给俺买的。”王莲凤在外人面前，声音还算平静，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怒火中烧。

  “可想想咋弄吧，别到时候费力不讨好，白出力不说，还闹一身埋怨。”庆超家的这句言语好像发自肺腑。

  林梓的堂婶自始至终没说话，她刚结婚没几年，还算是个新媳妇，家里的事她还不太清楚，但她听自己婆婆说过，王莲凤曾被外面的这个大嫂子给狠狠地打了一顿，原因是王莲凤不知道对梓梓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

  庆超家的这一连串的信息轰炸，搞得王莲凤急的想回家倾泻怒火，其他人见王莲凤情绪不对，找了个理由便各自散了。

  回到家，看到林云君坐在堂屋抽烟，整的家里乌烟瘴气，肚子里的憋火瞬间炸了，“抽抽，你就知道抽，过了年，你别在家了，你也出去干活吧，老大能撇下爹娘，老二凭什么不能？！”

  “咋了，你这是？”林云君看到拜年回来的王莲凤就像一只要斗架的公鸡，有点莫名其妙。

  “恁哥给他小姨子养孩子，那孩子管恁哥叫爸，管恁嫂子叫妈，你说他要脸吧，你想个办法吧，说啥，过了年也得让她把梓梓弄走，自己的孩子别人养着，余下的钱和功夫他给别人养孩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当谁是傻子？”王莲凤凶巴巴地瞪着林云君。

  “谁给你说的？”林云君听到这事当然生气，但他更生气的是，谁跟王莲凤说的这事，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嘴一张，就把他林家搅得不得安宁。

  “你管谁说的？！事实是孩子扔在这都快6年了，这孩子跟死了爹妈有什么区别，我不管，你必须得跟恁爹娘说，必须得把这个孩子送走，要是不送走，咱就等着！”王莲凤使劲踢了一下板凳，留林云君独自抽着闷烟，他心里暗暗下决心，这孩子必须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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