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音惨然一笑。

  光线很暖，却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大片绝望冰冷的阴影。

  她抬起空洞的眼，看向斜对侧依旧安然自若的男人。

  “……你，喜欢雪村老师么？”

  白有些意外地挑起眉，而璃音只是直直望着他，目光沉寂。

  “呵……如果我说，我最初是拿她当炮灰的话，你还会这么问么？”他的笑容再次染上了嘲弄的味道，话音却有几分苍凉。

  顿了几秒，他忽然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翠色的眼眸如一泓深潭，“她是我连同她家产业一起买下的女人。那个时候，我对她的定义也仅仅是我的所有物而已。或许……多些时间与她相处的话……呵，可惜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或许。”

  他收回了目光，神色罕见地严肃起来，“我的实验存在着巨大的失误。这个失误的结果就是月亮被炸去了七成。而那个怪物，如果放任不管，他在今年三月死亡时爆发的能量，会将整个地球摧毁。”

  “诶……”璃音混沌的大脑好像一瞬间清醒过来，却又空白一片。

  她茫然地望着白，嘴唇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死、死……”

  “……看来整个Ｅ班目前只有你不知道了呐。”白状似无奈地叹息，唇角却一弯，“那个怪物，无论他愿不愿意，都会在三月十三日死去。所以——”

  “不……不……不要——不要——！”

  打断他的，是从眼前娇小身躯中爆发出的凄厉惨叫。

  和他预计的一样，那些沉敛的情绪，就这样在一瞬间爆发。

  产生了……足以让人崩坏的剧烈化学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呜啊啊啊！！！”璃音伏倒在了沙发上，发疯似的哭喊，不断滚落的眼泪犹如墨滴，在沙发上徐徐化开，洇出大片深深的痕迹。

  白的短短几句话，已将她拉入痛苦的无底深渊。四周的黑暗聚拢过来，难以承受的事实像锯条般来来回回在她的脑中拉扯。

  “杀老师……杀老师……”她泣不成声，却又一遍遍念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凄绝哀怨。

  她的脑中渐渐凝聚出那熟悉的身影，每念一遍他的名字，过往的记忆便越发清晰，残酷的事实也愈加被放大。

  他那滑稽而暖心的笑颜，独特又温情的语调，让人无比安心的怀抱……一切的一切，原来早已注定在三月来临之时化为虚无。

  【我就是破坏了月球的犯人，打算来年三月将地球也破坏掉。】

  【可为师想和学生们待在一起啊，哪怕是六个小时也不想浪费。】

  他到底独自一人默默背负了多少……

  为什么自己从来都……

  从来都……

  【……呐，璃音】

  已经……知道了。

  他那时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不仅仅是他的真实身份，还有——

  「永远」真是个残酷的词汇。

  ……

  心脏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刨穿，这些时日以来压抑的、隐忍的伤痛与委屈，都在此时此刻从洞开的心口汹涌而出，将她淹没在了灭顶的绝望之中。

  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么……？

  再也没有人抚摸她的脑袋了么……？

  再也无法被他揽在怀里了么……？

  “不——我不要、我不要……”璃音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向了一旁眼神轻蔑的白。

  “求求你！救救他！白先生，柳沢先生！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白扑过去，抓着他的袖子无助地哀求。可对方的眼神却逐渐冰冷，透出刺骨的寒意。

  看到他的反应，璃音一边抽泣着后退，一边哆哆嗦嗦地拿出了手机。

  她不复仇了、不复仇了……那些全部都是死神做的，和她的章鱼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她明明生不出半分杀意，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只有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想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她要把真实的心意告诉他，真正的心情告诉他。

  杀老师——

  “……！”手机被白一把夺过。

  璃音愣了愣，半天才想起要去抢。她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却被白一脚踢回了沙发。

  那只脚狠狠地踩在她的小腹上，像要把她的内脏全部挤压出来。

  “还给我……求你、还给我……”

  即使如此，她还是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出声哀求。越来越多的眼泪覆盖在那张满是水渍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求你……我只想听听他的声音。我可以不说话！这里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

  在那凄然的哭喊声中，白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目阴沉得可怕  。

  【夸太郎先生……请您帮帮他……不然他会……】

  “你好像……还没有做好复仇的觉悟。”低沉冷戾的嗓音淡漠地响起，白兀自勾起唇角，双手渐渐握紧了手机的两侧。

  “……不要、不要！不要！！”

  璃音疯狂地摇头、嘶喊，这一切又都止于那断裂声响起之时。

  缓慢，刺耳，像赤脚踩在玻璃碎片上的声音。零碎的颗粒掉落，机体扭曲成废铁。

  璃音瘫在了沙发上，眸光一点点涣散开去。

  “别忘了，即使你不杀他，他也会死。”

  白怒然关上门的那一刻，屋内又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一哭，便是断断续续的三天三夜。

  璃音的嗓子就是在那时毁掉的。

  之后再也没能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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