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尘觉得这个世界从没有这么荒谬过。

  “你胆子大了。”

  未尘立马反应过来弯腰行礼：“仙尊。”他这才作罢。

  昊清玄彻底转过身时，未尘愣了一下。

  他看仙尊也是风韵犹存。

  昊清玄为了当小倌，穿了个半透的上衣，还遮不住胸前的腹肌，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线，结实的肌肉一览无遗。

  昊清玄，郝清秀，这都啥呀……

  “不用拿那种复杂的眼神看我，过不了多久等你在鸣琴宫站稳脚跟我就会回去。只是现在仙界暂时人手不够，我来帮帮忙。”

  未尘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昊清玄，一代仙尊，老大中的老大，出任务再怎么需要人手也轮不到他，至于牺牲自己的色相……呸，清白……呸，英名……

  “你在这坐会，明天一早再回去。”

  未尘扫视了一下这间房：“仙尊，只有一张床，我们……”

  “你睡床，我打地铺。”

  “那怎么行呢，您贵为仙尊，我……”

  “那你打地铺。”

  “我觉得仙尊刚刚的决定甚好。”

  昊清玄冷笑。

  ……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们果真得孤男寡女……，反正要共处一室。未尘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怎么想都想不通昊清玄意欲何为。他想着想着便困了，渐渐沉眠。

  一股催人困意的幽香飘了过来，未尘向来浅眠的习惯被打破了。昊清玄起身往熏炉里又加了点安眠香，在黑暗中看向床上的人，目光不明。

  未尘永远都不会知道曾有一双眼睛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里凝望过自己。

  ……翌日，未尘吃下易容丸后离开了南风馆。他要想想怎么进鸣琴宫了。

  未尘先坐了轿子去鸣琴宫外围转了一圈，发现有重兵把守，并且它的砖瓦很特殊，是朱红色的鬼面瓦，整座宫殿层层叠叠，像被鲜血浸泡过，红得耀眼。

  他去告示栏那里看了看，发现鸣琴宫正好在招人，就挤进人群细看。羽妖在招医师，男女不限，叫有意应聘者先去旁边报名登记，统一在一周后进鸣琴宫内考试。考试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笔试，考医药知识；第二部分是面试，具体内容不详。医师还分为两种，有制药的，有诊病的。

  未尘决定去应聘制药师，便按要求报名登记后回去看了一周医书，照例跟昊清玄见了两次面。到了约定时间，他就准备好资料去了鸣琴宫。进宫前，有羽妖盘查他们的包裹以及用妖力搜身，还要细细查过身份证件才放他们进去。

  未尘在排队的时候，发现有好几道目光看向自己。他知道，那是因为他现在是刘朝霞，这里的不少人都认识他，都会奇怪他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未尘自然无视了那些目光，顺利通过搜查进入鸣琴宫。宫殿的装修风格带点荒诞的华丽，又很大气，很喜欢用花卉的纹路装饰。未尘被人领着到了考试的地方，很快答完了题，开始四处打量。

  幸好鸣琴宫收女官，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进来。可是考试的人中几乎没有女子，未尘的骨架与女性相比又偏大，于是他就显得很突兀，还早早放下了毛笔，有的人仍在抓耳挠腮。

  笔试结束后，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面试，其实也就是实操，当场制几味药。但这些药有的不是很常见，所以难度并不小，不过对未尘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常见的，他仍然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考试。

  未尘优秀的表现成功引起了几位帘官的注意，剩下的就是回去等通知了。

  ……没有什么意外，未尘当上了制药师，很快就要去鸣琴宫当差了。离开前，昊清玄给了他一块黑色的石头，很不起眼，还泛着一层水光，像是刚从哪条小河里捞起来。未尘想把它收进芥子，却被他制止了。

  “手张开。”

  未尘张开五指，露出手心里那块圆润的石头，纯黑的颜色与他白皙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昊清玄手心朝下悬在了石头上方，掌心出现黑色灵力，灵力裹住石头，不出片刻，未尘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石头变成一根墨玉一般的簪子。

  “这是由天冥顽石化成的簪子，你把他插在头上，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关键时刻能保命。”

  未尘行礼谢恩，目送“郝清秀”远去，把原来的簪子换下，插上这根黑簪。

  天冥顽石可不是什么好弄的东西，它只有在离白山最深处才有，万年形成一块，有价无市。仙尊对自己未免也太好了，是补偿他为仙界付出了那么多吗？

  ……未尘由于表现出色，被派作丙等制药师，一般刚进来的医师都是丁等。未尘住在大通铺里，因为女子当官的少，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人，但最可恨的是，他是男儿身。所以每次换衣服他还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真的很不方便。他也不敢施清洁术，因为刘朝霞是个凡人，不能别人洗衣服时自己瞎晃荡，只好每天蹲着手洗衣裳，他感觉自己本就脆弱的老腰更脆弱了。

  未尘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要制很多药，还要晒草药，更是要把活的虫子制成药。这些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但是他的身体禁不住这么劳累。未尘第二次后悔接过这个任务。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深入鸣琴宫内部？

  ……未尘在这待了一个月之后，事情迎来了转机，但未尘不太喜欢这个机会。

  陈扬中毒了，剧毒，每个医师都束手无策的那种。当夜他听到很多杂乱的声音，像他的心跳一样，听说有人刺杀陈扬，匕首上抹了毒。刺客捅到他后当场自尽，没有任何关于他身份和解毒的线索，翻遍全身也没有找到解药。全宫戒严，开始地毯式搜查盘问。未尘觉得对方既然有备而来，想必不会留下什么线索，那群人查不出东西。

  那陈扬怎么办？

  甲等医师和乙等医师制不出药来，他们这群新来的被迫走马上任开始研制解药。未尘觉得这很荒唐，自己都不清楚陈扬的症状和伤口，只能听人描述看一看被提取出来的余毒，这怎么制药？

  未尘提出要见陈扬，被拒绝了，他不管是塞什么好处说什么道理都见不到他。未尘没办法，装劳累过度一头晕倒在地。他也确实太疲惫了，再不注意绝对要出事。

  幸好现下也没什么人顾得上他，未尘回了屋子后换了一身黑衣服在黑夜里疾奔。鸣琴宫内设了很多机关和法阵，显灵阵就是其中一个，未尘没办法隐形，只好谨慎地躲避巡查的士兵。这需要非常高超的潜伏技能，因为羽妖会飞，他们有的在空中巡视，未尘无处藏身。还好未尘还是抓住了换班的时间利用视角盲区潜进了陈扬的宫殿里。

  他这一个月忙归忙，夜里也没有闲着，经常出去探探路线，再加上他以前来过鸣琴宫，所以找到陈扬的居所很容易。

  尊主的宫殿内陈设简单却华贵，未尘悄悄进入后便立马跑到陈扬床前，看见他紧锁着眉，表情有点痛苦，冒了汗，胸口还受了伤。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会被刺杀？

  陈扬的样貌其实没怎么变化，只是周身的气质沉冷了不少，肩宽背阔的，攻击性很强。不过未尘是不可能怕他，只觉得他瘦了，面部线条更加锐利，棱角更加分明。他穿着一身黑红色的暗金刻丝长袍，黑发落在深色的衣袍上竟跟它融为一体。

  未尘下意识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头，想摸摸他的头发，临到了时却停住了。未尘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观察了一下陈扬的症状。呼吸急促，精神不安，伴有些微的局部痉挛，未尘初步得出了结论，心上泛起凉意。他轻轻地把手指搭上陈扬的手腕，想探探他的脉搏，却在刚接触到他皮肤的一瞬间被一股大力反握住。

  陈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底虽有红丝，却是一片清明，很警惕，还有股戾气。

  他什么时候也这么警觉了？

  未尘趁他虚弱下意识甩开手腕就要跑，陈扬却反应极快地一只手把他的双手反拧到背后，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温热还有点血迹的胸膛贴在他单薄的脊背后。

  未尘被迫仰起脖子，呼吸急促，陈扬的声音低沉，吐息滚烫，像发了烧，沉在未尘的耳朵边：“你是谁？”

  未尘不可能回答他，使劲挣扎，他的胳膊和脖子却被抓得更紧，很疼。

  他知道陈扬撑不了多久，只要自己用力甩开他就行。陈扬的意识昏昏沉沉的，还发了烧，全凭本能在对付未尘。他一点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却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极速流失，未尘也渐渐呼吸不上来，感觉快要窒息而亡。终于，陈扬松开了手，身形一晃，未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才避免他“咕咚”一声摔到地上。

  未尘吃力地把他放回床上，解开他的绷带看了几眼伤口，又仔细给他缠了回去。

  不好办，这毒确实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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