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也会将某种想法执拗地塞入DNA中传续下去。”

  乌托邦“机造”的暖光照在窗边月织长长的蚕丝蛋白质的睫毛上，她的光环是淡蓝色的缺月，环绕着几个犹如爆炸特效的十字星星，冷艳是天童凯伊想到的形容词。

  “天童同学，山海经‘愚公移山’的寓言你可曾听过？就是这个道理。”

  “我知道！”凯伊总算逮到了自己了解的山海经典故，抢答似地说，“从前有个叫愚公的老登，一大把年纪了，非要劳动血亲们去挖空一座山，而且还强迫所有后代和他一起挖。最后天神嫌他破坏环境、威胁可持续发展，把山搬走了，以免继续被他祸害。”

  “......我会考虑为全校学生增装流汗功能的。”月织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以此掩盖上扬的嘴角。

  【“凯伊，以后去买BD要注意一下是不是正版，不要再闹笑话了。”】爱丽丝提醒他读了地摊文学。

  【“没办法嘛，山海经盗版的东西比正版都多。”】

  “反正，我知道你了解故事梗概了。”月织望着窗外巨大的半球体说道，“无法直接进行数据传输的人类，都无法避免执念的相传。何况我们这些机械体呢。”

  “难道，这个位于学校核心的球球，也是你口中‘先祖’的重要遗物吗？”凯伊问道。

  “没错。准确来说，是那群激进派的大手笔。”月织怅然道，“为了能够战胜地上各学院，他们倾尽所能、焚膏继晷打造了‘王’——对城市级别的最终兵器。”

  “‘王’......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它？”

  “因......因为那群激进派就像游戏里见人就自爆的疯子一样。对‘她’无比地崇拜、信奉、敬仰，那份对自己造物的信仰说是癫狂和扭曲都不为过。”朝日乘机补充，“就像作家、导演、画师、编曲家、雕塑家对自己的作品，或者父母对自己优秀的孩子一样。在无穷无尽的欣赏和膜拜中，这个作为机器的‘王’有了光环。”

  “于是。甚至出乎他们的意料，作为人造之物的‘王’反而有了乌托邦最高的‘神秘’，实际上，后来才陆续被造出的我们的‘神秘’都可以说来源于她。”

  【“那完全可以称为‘虫巢母后’或者‘万恶之源’......】

  凯伊忍住了吐槽，转而问道：“那么这个最终兵器现在是什么个状态？”

  “激进派在内斗垮台之后，她便被我们封印了。”月织说完又纠正自己道，“‘封印’也太不科学了，准确来说，是被我们强制关机并持续监视着——因为她的程序完全是以毁灭普罗旺斯为目的写的，所以我们恪守于此的历代，都有防止她苏醒的任务，以防城市被拉入智械危机的战争深渊。”

  “所以，我们喜欢管自己叫做‘深渊的监视者’，有没有《黑〇之魂》的感觉！”朝日兴奋道。

  “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销毁？难道你们顾忌她在血缘上属于你们祖宗吗？”一个有着足以对抗整个地上世界的潜力的怪物，就安眠于敌托邦的正下方，这也太恐怖了，于是凯伊问道。

  “我们这些作为学生的机体，怎么和凝聚了多半先祖们毕生心血的‘王’比啊......”月织自嘲道。

  “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攻击，都伤不到她分毫。最好笑的是她就像个156cm、100kg的学生一样纹丝不动地半埋在那里，我们连移动都动不了。这个学校能和她抗衡的，只有......”月织顿了顿，咽下要说的话。

  “虽然要摧毁她不容易，但是要唤醒她很简单，只要关闭她周围的瘫痪立场就行了，而操作按钮就在我们学生会大楼......”朝日又竖起一根手指补充道。

  “喂，朝日！即便是特别治安官，这种信息也不能对外人乱说！”月织呵斥道。

  “搞什么嘛......反正按照小说的套路，早晚会有人上去把那个按钮按了的，不然怎么往下编。”朝日不满地嘟囔道。

  “真把她唤醒了，那地上各校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球形大BOSS的问题。”月织咬咬牙，对着凯伊说道，“我们所有学生的底层代码里都有着被搁置的战争命令，而王拥有启动这一命令的权限。换句话说，如果她苏醒，那整个乌托邦学生都可能被她强行征用成为前线小卒，成为见到有机体就开火的杀人机器......”

  “就像我们外部的‘飞升之门’。”朝日道，“特别治安官同学你也走过了吧？那道门检测到有机体就开火的代码，就是从我们那深层代码中复制来的。”

  凯伊正想问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授权，那道门却没有攻击他。月织便离开窗户，随意地靠在墙上总结道：

  “总而言之。现在的我们对地上没有敌意，只想偏安一角，在这地下过好自己的校园生活罢了。倒不如说我们控制着‘王’，还在帮忙维护着地上生活的安宁。”

  “为什么仍要和地上保持距离呢？我觉得即便是机器人，也不喜欢这地下潮湿封闭的环境吧......”凯伊问道。

  “一是我们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了。二是地上世界的传闻里，我们都是恐怖机器吧？何必要上去吓唬人呢。”月织回答。

  “我们已经很努力在改善自身形象了！”朝日连忙说，“缩减攻击程序、增强学生活动自由性、还有把每个学生眼珠中的高光都扩大了25%！”

  “我们以前象征物是对抗文明的狼，现在正在尝试改变成为人畜无害的鱼！”讲到这里，朝日有些得意地挺起胸脯，看来窗外巨大的投影金鱼是她的杰作。

  【“凯伊请听题，为什么要从狼改成鱼呢？

  A.鱼是平和、喜庆、优美、吉祥、繁荣、富贵的文化符号。山海经还有‘年年有鱼’的说法。

  B.作为海洋生物的鱼是大部分陆地动物的始祖。所以，鱼也可以视为生命之源，万物之始。

  C.鱼很蠢萌。”】

  【“不能说所有鱼都很蠢萌吧？比如鲨鱼......”】凯伊反驳道。

  旋即他想起一位自己常看的鲨鱼头虚拟主播，便停止了和爱丽丝的脑中谈话，将注意力转到现实中。

  “不过，地下本来也不太平吧？我见还有大量逃窜的不良集团.....”凯伊问道。

  “不止哦。除了拉帮结派的逃课不良集团，还有凯撒集团的垃圾机器军团们。除了‘墨丘利复校联盟’，和其他势力我们都保持敌对状态。”

  月织伸出手掌，空中便出现了解释用的蓝色投影。其中面貌姣好、美如精灵的代表着乌托邦，和她们交火的刀疤小人代表着不良，她们身后没有刀疤的光环学生代表着‘墨丘利复校联盟’，而丑陋如哥布林、头顶蒸汽机的则是凯撒集团的机器人们。

  “我们，看待凯撒集团又丑又没有自我意识战斗力又垃圾的机器人，就好像普通人类看待类人猿一样。”朝日看着投影阴笑着说道。

  电子机器人也会有傲慢和偏见。

  “墨丘利复校联盟又是什么？”凯伊对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更感兴趣。

  “听说墨丘利的校区被大财团凯撒占领了吧？”朝日解释道，但是紧接着陷入到不能自拔的奸笑中，“被那么一群原始机器人用财经套路把学校抢了，墨丘利放在末日网文里肯定是死得最快的NPC们哈哈哈.....”

  “虽然有一部分学生润到了他校，但是还有一部分更有学校意识的残党，来到地下计划着赶走凯撒，重建墨丘利。”月织用正经的语气接过了阐释的任务。

  “虽然我不喜欢社团和学校政治挂钩。”凯伊语带敬佩地说道，“不过能如此有责任感，实在是让人感动......”

  “如果你知道他们经营着普罗旺斯的全部黑市，并且血赚一笔，已经乐不思蜀了，就不会这么想了。”朝日转为尬笑说道。

  【“我压根没去过黑市，仅仅是知道其存在。爱丽丝，告诉我黑市都卖什么？”】

  【“所有各校法规禁止的货物、和供小于求的新鲜玩意都有啊。比如超大口径弹药、限制级的爆炸物、废弃的生产器械——以及天童凯伊的正脸照、天童凯伊的光环照、天童凯伊的日常照、天童凯伊的半裸照......”】

  【“.......总之没有器官和人口买卖之类的就好。”】

  【“不......在一个人人佩枪，人皮比坦克装甲硬的城市。做器官和人口买卖明显划不来啊。”】

  【“那我可要吐槽了，为什么会有我的周边商品啊！都是谁做的？”】

  【“受欢迎不是好事吗？如果你一定要追问制作者，那足以拉一个长长的清单，比如昨天刚以性命相托的不破丹同学......”】

  提到丹，凯伊想起了什么，进而向月织和朝日追问道：“等下，如果你们压根没想着和地上打交道，为什么还要向敌托邦发‘眈眈恶狼’的入侵预告呢？”

  “哈？我们压根没有......”月织面露惊讶，接着意识到什么，转头瞪着朝日道,“朝~日！我说了，既然地上地下被打通了大口子，那就向敌托邦发个讯息问个好吧。你发什么了？”

  “时代不正，大厦将倾。眈眈恶狼，提警勿忘。”朝日自豪地念道。

  “那不是我校的攻击讯号嘛！我不是让你发个‘Hello  World’之类的吗？”

  “因为这句祖训很帅！还‘Hello  World’，你活在哪一代啊？”朝日道，然后又阴下脸说，“而且，依我看地上世界确实该图图了，各校内斗外斗个不停、而敌托邦确实也开始滥用科技了，此外，网剧、网文、动画、电影、音乐都越来越烂......”

  “不要像人类一样在公事上动私情。”月织又一次全力运行了自己的散热器，向凯伊摆出笑容，“总之，作为传说中的卫道士，我觉得我们还是有监视和整治上面世界的义务的......”

  “但，看到这么十六个字就吓得把特别治安官找来了？敌托邦现任会长是什么人啊？胆子这么小。”在月织赔笑完，朝日插嘴道。

  “因为，敌托邦学生的信息保密做得更好。所以我们获取不了她们高层的信息。”月织补充说，“对那个会长，我们除了从花边新闻中得知她和你有一些.......小传闻，此外一概不知，你可以向我们描述一下吗？”

  凯伊的第一反应，是又一次对什亭之匣的好奇和畏惧。因为乌托邦都无法获知的档案信息，什亭之匣片刻即得。

  凯伊回忆了一小会，把自己对不破丹的印象说了出来：“身高不到一米六、羊角比胸部大、没工作时懒懒散散、孩子一样仇恨圣阿加莎、天天穿着拖鞋晃荡、一受惊就会哭的（自称）理工天才宅女。”

  “哈哈哈。”朝日憨笑起来，“那种人当敌托邦的学生会会长？我看敌托邦确实完了，压根不用我们出手。”

  月织瞥了她一眼，意思是作为学生会成员、每天都对着人类写的霸道总裁文傻笑的你也配笑话人家。

  “......让丹学姐在敌对学校面前出糗，我可过意不过去啊。”凯伊想，“得说说她的优点挽回下面子。”

  【回答选项1：“身体很健康，没有营养不良。”选项2：“认真的时候很可靠。”选项3：“jio很香。”】

  “丹学姐不仅作为会长为敌托邦殚精竭虑，而且自己也代表着敌托邦的研发能力的顶峰。”凯伊说道，将自己的墨镜摘下给二人看，“这个墨镜就是她研发的——你们到现在都没发现它是个便携电子终端吧？”

  【废话，凯伊。毕竟已经被格式化且没电了，现在和普通墨镜没什么大区别。】

  “是吗......我们还真没检测到。”月织摸着下巴盯着墨镜，“看来敌托邦也不容小觑啊。”

  “老实说，我一开始看你戴个墨镜来地下探索，还以为堂堂特别治安官是个若至嘿嘿。”朝日摸着后脑勺说道，“那这东西有啥功能啊？”

  “最基本的功能就是快速侦查眼前学生的情报。”凯伊故弄玄虚地戴上眼镜，看向朝日，“朝日同学，昨晚你看了场《穿越到女尊世界我倾倒众生》的超梦吧？而且看得处理器都短路了。”

  这其实是什亭之匣的情报。

  “啊.....”朝日，石化了。

  “我说，你今天上课迟到的原因不会是这个吧。”月织满脸嫌弃地看向朝日。

  “太太太厉害了，丹会长！这种东西也能做出来。”朝日表情复杂、呆呆地看着凯伊，“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再侦查我了啊，特别治安官同学！你会查出更劲爆的......”

  “哼哼。”凯伊满足地摘下墨镜，装入衣兜。他在乌托邦为不破丹挣足了脸面，这是后者对他的好感度又一次飙升的契机。

  “行了行了。”月织拿起桌子上的冷却剂喝了一口，对凯伊道，“这下你该知道的信息都知道了，可以回到地上复命，传达我们暂无敌意的消息......”

  “豪大大鸡排.....”月织话没说完，朝日又因为有来电唱了起来。

  这也是她的发明——随机铃声。

  “我不是说不要打电话了嘛！！！内存不够就去换！！！”第三次在凯伊面前颜面尽失，朝日对着空气呐喊。

  “哈，不良？啊......好吧。”然而听见对方说了两句，她那张常挂着讪讪表情的脸严肃起来。

  挂掉电话，她对月织汇报道：“有大群不良少女，似乎配备了黑市搞来的新武器，要来抢我们的‘秘宝’了。现在就在各门口激战。”

  又有些担忧地说：“而且非常罕见的是......我们现在落入了下风。”

  “真是麻烦。”月织抄出自己的突击步枪，戴上了充满赛博朋克风的战术口罩，她身后那似枪似笔的东西兴致高昂地飞舞起来。

  月织头都没回地对凯伊说，“天童同学。这是乌托邦和不良们的瓜葛，和你无关。交给我们就行。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乌托邦的秘宝？”而凯伊则明显对宝贝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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