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引弓破苍穹
剑门关内
疏墨并没有进了颍州大营,而是远远的停在了营外,学着雪鹞的叫声引出宇文合昀。
虽然分别才短短一个月时间,可是这却是他们十五年来第一次别离。
小别重逢总是情浓,于是疏墨大大小小巨细无遗的询问起来,生怕自己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可晴吃了亏。
于是在等待的时间里,疏墨继续漫无目的的和可晴絮语。
“你说,宁王给你去了信?”疏墨的语气突然慎重了起来。
“是啊,宁王要我劝六师兄回家呐。”可晴奇怪于疏墨突如其来的重视。
“但是……”疏墨迟疑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师父一直身在宁王身边,我并未接到关于这封信的消息。”
“师父?”可晴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突然才想起来,那应该是她要唤做“爹爹”的人。
她对此人无甚感觉,大约也觉得陌生人不需要自己关注,于是回道:“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很奇怪?”
“不奇怪,只是意外而已。”疏墨面色不改,又带过了话题,假做感兴趣的问:“你说太后会一种叫催眠的法术?”
可晴点头,困惑的说道:“是啊,墨墨你听说过吗?好奇怪。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知不觉就跟着她的想法走了……”
“催眠?我倒是听过一种叫做傀儡术的南疆异术,以蛊虫引入,可以摄人心魂,让人任由施法者摆布……”疏墨脑中一念闪过,却不曾留意。只是引导着可晴把注意力放在了皇族身上,宁北落和宁州被他们放在了脑后。
他不想再多提宁州和师父,只是因为可晴的话略有些伤感: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女儿的安危难道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甚至无所谓到不值一提?
越是伤感,越是觉得可晴是需要他保护需要他呵宠的人。
他并没有责怪师父的意思,师父当年走的时候说的很清楚,这个孩子他带回来,但并不是为了留给他们,只是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托付而已。
“这样一个婴孩,对谁来说都是累赘。你若不愿照顾也不要勉强,免得分了心神。这是为师一时大意留下的麻烦,也该是自己处理的。我总是要走的,待到出了山,找一个普通人家托付了便罢。”
师父把那婴孩取名叫慕可情,这因血缘而起的情,对师父来说可有可无。
他的丫头,甚至是随了母姓的。
师父是上一代的剑圣居首徒,同门凋敝,龙氏内部也不安稳,所以剑圣居和龙氏的约定一再延迟。
剑圣居首徒,按照师父的说法,是合该无妻无子,孤寡一生的。
没有牵绊,才能心无旁骛。
他不相信。
所以他坚持留下了那个已经被冻得面色惨白的女婴,把那名字改了同音的字,希望以后她的天空能一直晴好。
然后珍而重之的打开外袍,裹在了怀里。
十五年前,他说:“师父,我会完成我的使命,也会照顾好她,您放心去吧。”
十五年后,他依然执著于此。 他在嫉妒吗?
也许吧。
她孤单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
她危险的时候,他没有能保护着她。
他已经陪了她十五年,呵护她甚至都已经成了流淌在骨血里的习惯,如何能改,又如何不嫉妒宁北落?
他在自责吗?
是的。
不光是可晴,还有叶呈轩,许辰,宁北落,宇文合昀。
而一直默默做事的宋怡卿,又会有怎么样的未来?
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宇文合昀虽说是在生气,但大是大非上绝对不会和疏墨有分歧,第一时间赶出来,也顺便带出了个小山药当尾巴,于是疏墨和可晴又多了些说悄悄话的时间。
同样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一个高高站于剑阁之上俾睨天下,演了一场与三军将士同甘共苦的大戏,另一个却提箱摇箧,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三军将士尽一份心力。
却不知谁比谁更高贵?
宇文合昀虽然无奈,但是也不好说出口,头一次用这么慢的速度去见疏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示威抗议呢。
小山药一番心意,非要替他出力提药箱背箧篓,好让他省点力气多照顾几个伤员,他总不能说孩子你真的很拖我后腿了在家歇着就好。
人家好心好意,他怎么能倒打一耙?有违做人的原则啊。
那小山药吭哧吭哧的红着小脸跟在宇文合昀身后,也不喊苦也不叫累,甚至连“宇文大夫等等我”这种示弱的话都不愿意说。
虽然宇文合昀一直努力缩小步伐,但是大人和孩子的体力毕竟相差太远,等到两人走到的时候,山药已经是大汗漓淋了。
疏墨那匹被可晴唤作小疏的坐骑在不远处惬意的咀嚼着青嫩的小草,可晴还是拽着疏墨的衣角。
宇文合昀一眼望过去,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有距离却更贴合,远远的显出轮廓异常宁谧温馨的剪影来。
男子就那么随意的一站,却是渊停浪滞,形如岳耸,牢牢地守护着身后的少女,没有给人留下一丝可趁之机。
虽然疏墨的气质一直都是淡然平和的光风霁月,虽然一直有距离感,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杀伤力。今日却在这一站之间直让人望而生畏。
少女后退那么一小步,稍稍牵了男子的衣角廖做心里安慰,虽然并未与之相依,但是依赖守护的姿态却是自然天成,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谁守护谁,谁支撑谁。
只是深深的觉得,这两个人,就合该是不分彼此的。
宇文合昀看着,突然就笑了。
大师兄,一定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就算是,为了可晴。
宇文合昀含笑走进,在两人面前站定。
可晴看着宇文合昀身后的小尾巴,吃吃的笑了:“二师兄,你这个小尾巴,今天没有地方放了吗?”
昨天跟了她一整天,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木头一样的小药童亦步亦趋的跟随。
不管你做什么,他总能找到不妥的地方,大约只有可晴被人远远的拿个金石玉雕的屋子藏起来,这小药童才能真正让她安稳下来。
叫什么山药,该叫木头才是吧。二师兄取的这是什么名字!
宇文合昀满脸无奈的妥协,明知道可晴是在调笑他自作自受,还是不忍在这孩子面前辩解,只好吃了这个闷亏。
那小山药本来也拉的不远,见宇文合昀停步,一直低头的他才发现了眼前的两人。笑呵呵的打了招呼,山药气喘嘘嘘的摘下背后的箧篓,把药箱也放在地上,左摇右晃的活动起了自己的腰部。
正活动着,低头看到那横死的苍鹰,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那插入老鹰眼睛的羽箭尾翎,赞叹道:“哇!好厉害的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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