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天涯共此时
颍州 剑门关内
马匹悠哉的在草地上慢步,偶尔停下脚步低头啃两口青草。
马上的男子和少女也不加约束,只是放纵着坐骑游荡,交头接耳絮絮厮磨,时不时的唇齿相接。
远远看去祥和安宁,空气中洋溢着的温馨和睦让人不忍心打破。
可惜,人有心而鸟畜无心,飞鹰的尖啸划破长空,像是落在湖面的小石子,虽然细微,但依然打碎了那片安宁,荡漾出袅袅余波。
“呀,老鹰!”少女抬头,眯着眼睛仰望蔚蓝中的那一抹黑影,雪原和帝都,可都没有这种书里提到过的只生活在草原和森林中的猛禽。
疏墨也听到这声鹰啸,在同一时间抬头,看着这高傲的在空中滑翔着的飞禽,“嗯,翼短而宽,端圆尾长。扇翅和滑翔交替呈直线状飞翔。是只苍鹰。”
“苍鹰?墨墨知道的好多。”可晴撒娇的赞道。
“自己三脚猫,还当别人都是瘸子?”疏墨笑。
这种初级课程,虽然没有实物,他也是有用画册讲授过的。
恐怕除了眼前这个懒丫头,剑圣居没人不知道吧。
“墨墨知道就好了呀,我不知道的可以告诉我!”可晴理直气壮的说道。
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反正到最后还是要回家的。
那里只有雪鹞,没有苍鹰。
那里只有雪凌花,没有草原。
最重要的是,只有家人,没有别人。
目测着飞禽的去向,发现这雄鹰是从关外飞进来的,像是要冲着颍州大营而去。
直觉让他感觉到危险,不由得拿起挂在鞍边的长弓。
疏墨把弓箭上弦,从箭袋里抽出一只羽箭,朝着天空瞄了瞄,然后低声问:“把这只鹰送给你好不好?射哪里呢?眼睛怎么样?”
语毕,不等可晴回话,拉弦引箭,弯弓放矢。
凌厉急速的箭矢破空之声像是牧童惯吹的短笛一样清亮。
只听一声凄厉的鹰叫,那苍鹰直直的从高空一头栽下。
“墨墨……”可晴像是被那凄厉的叫声吓到了,讷讷的叫了一声。
她只是觉得新奇而已。
墨墨知道她的,她并不是那种看到了就非要得到的人呀。
“走,去看看。”疏墨拽了一把缰绳,驱策着马匹向那老鹰落下的地方而去。
可晴却是一路噤若寒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如果不是她叫那一声,这只鲜活的生灵是不是就会继续在空中延续她的高傲?
其实她也对这种飞禽有过一些了解的,只是不像墨墨那样详细罢了。
草原上的牧民,是把鹰当做神明来祭拜的。他们认为鹰是最靠近天空最接近神祗的存在。
即便不是真的神祗,就算只是鸟禽,毕竟也是一个生灵啊。
剑圣师祖留下的教诲:众生平等。
她竟然不知道,墨墨何时开始,宠她到这种地步了……
灵山绵延八百公里,山脚的草原面积不大,那飞鹰像是落入了山麓上。
疏墨抱着可晴下马,背上弓和箭袋,牵着她的手进了林荫,一边拍打着横生的枝叶,一边探索着前路。在时而陡峭时而平坦的一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
终于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那苍鹰的踪迹,两人走进。
疏墨蹲了下去,从箭袋里抽出一只羽箭,拿在手里翻搅着那只苍鹰的尸体。
那只苍鹰有半米多长,翅膀光洁有力,是真的被射中了眼睛穿透了大脑瞬间致命的,所以可晴看不到它的眼睛,也不知道它是否有怨怼。
“晴,草原上的人以鹰羽为吉祥物,这只是个成年的苍鹰,毛色很好,可以送很多好运给大家的。可惜了。”疏墨道,也不知是在可惜什么。
是可惜这飞鹰的死亡?
还是可惜成年飞鹰的毛色因为死亡而渐渐无光?
或者是可惜颍州大营都是军人,没有草原人的信仰?
“羽毛真好看,怪不得是吉祥物。”可晴接话道,然后在心里惋惜——是啊,可惜了,这样美好的生命,轻易就消逝。
疏墨皱眉,然后对可晴道:“你看,整个鸟身从头部到前部是灰黑色的,眼后是黑色,有明显的白色眉斑;下体是白色,夹杂着一些灰黑色小横斑,说明这是个雄性苍鹰。”
“那,他有家人吧。他一定也有妻子和孩子。”
她还是忍不住多想了。被遗弃的雄性苍鹰和小鹰,以后要怎么办呢?
疏墨听到了可晴话里的怅惘和不忍,回头一看,却发现少女的双眸里竟然是感同身受的微湿。
她伤怀,是因为被留下的妻子和孩子吗?
疏墨不由得心惊,又庆幸于宇文合昀的明智,还好,他们暂时没有子息……
疏墨看着可晴的眼睛,正色劝慰道:“丫头,不要多想。这只鹰是从剑门关外飞进来的,似乎一直在空中搜寻什么,目的地是大营的方向,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回去让合昀看一下吧。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是未雨绸缪也好过事后后悔。”
疏墨把收起来的面纱和荷包都交给可晴,然后脱下外袍包起了那只鹰的尸体,对可晴说:“跟着我,别碰我。”
可晴点头,收好荷包,戴上了面纱乖乖的拽着疏墨的衣角,跟着疏墨走出了山林。
疏墨假装没有发现少女亦步亦趋的跟随和不安,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疏墨的坐骑依然在原地等候,可是他却不想再上马。
怀里这个东西现在还不确定绝对安全,即便有万分之一伤害可晴的可能,他也不允许。
于是两人一马慢慢的在草原上移动,一边走一边聊:
“帝都好吃的好玩的很多呀,可是没有墨墨在,我一个人才不要去看呢。”
“那等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走遍大弈万里河山,可好?”
“只要和墨墨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呀。”
“真的去哪里都好?”
“那当然,有墨墨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那,如果我去的地方,丫头一时到不了呢?”
“不管去哪里,墨墨一定带着我!就算不能带着我,也要告诉我你去了哪里,然后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墨墨,答应我,好不好?”
“丫头,小傻瓜。那你也要答应我,在没找到我之前,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当然呀,不好好照顾自己,怎么能有力气找到墨墨呢?”
“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男人的声音里是温柔的向往。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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