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票通过。

  没有人能够投反对票，也没有人敢投反对票。

  当投票变成强权的工具，剩下的没有理智也没有选择，唯有服从。

  所以张欢投了姚薇，所以秦幽幽投了姚薇，洛羽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同伴们，看着每个人都指着姚薇，终于也抬起了自己的手。

  姚薇被陈俊带人押走，会议落下帷幕。

  众人各自离去。

  明明被带走的不是自己，但没有人脸上有轻松。

  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洛羽呆呆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人群散去，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洛羽曾以为自己很勇敢，以为自己能够保护身边的人，可是当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压上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洛羽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敢公然站出来支持姚薇，不然发出反对意见，甚至不敢留下来，让自己显得与别人不同。

  随着人潮浑浑沌沌地向前走着，洛羽既不想回房间，也不想留在外面，停下脚步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张欢房门口。

  房门敞开着，望进去，昔日的同学竟然都在。

  张欢，秦幽幽，陈立文，甚至早已形同陌路的吕茂归和唐潇潇都难得地并肩坐着。

  洛羽默默走进去，在张欢身边坐下来。

  见人已到齐，张欢起身将门合上，想了想又反锁了房门，确认不会被从外面打开，才走了回来。

  没有坐下，张欢停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眼神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秦幽幽脸上。

  “姚薇的事情，大家有什么办法？”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下来。

  每个人都在互相看着，每个人都在摇头与沉默。

  杨帅的突然发作，谁都没有想到，经历过今天这一遭，谁也不想再与杨帅对上。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活着并不容易。

  只有洛羽还不肯放弃，咬牙道：“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姚薇被树妖……”

  同学聚会洛羽向来很少开口，可是这一次洛羽不得不站出来。

  一路走来，洛羽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牺牲，滕云的垂死挣扎，林城的死不瞑目。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姚薇，而且这一次，可以说是自己亲手将她推进了深渊。

  回应洛羽的的，只有沉默。

  洛羽看向秦幽幽。

  秦幽幽和杨帅关系密切是基地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如果说有一个人能从杨帅手中救人，那一定是秦幽幽了。

  感受到洛羽殷切的目光，秦幽幽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低下头，咬牙不语。

  洛羽又看向张欢，张欢叹了口气，把头转向另一边。

  一次次下楼去超市，一次次地看着树妖将人卷走吞噬，一次次看着被卷走吞噬的人痛苦挣扎，张欢可以想象得到姚薇的下场，想到姚薇的下场张欢就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只是张欢真的无力去改变什么。

  身为基地的高层之一，张欢比谁都更清楚杨帅和基地的强大，强大到让张欢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见到张欢的动作，洛羽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逃进六楼基地的昔日同学中，张欢和秦幽幽是混得最好的两人。如果他们都没有办法，姚薇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洛羽终于重新坐下，却再没有去看场上的同学，只是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风雨飘摇。狂风暴雨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仿佛随时都要将窗户敲碎。

  窗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许久才又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吕茂归道：“欢哥，我们以后怎么办？”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就连张欢身后的莉莉也紧张起来。如果姚薇的死已是定局，那以后怎么办，这才是关乎所有人切身利益的东西。

  “现在外面大家都在讨论着结盟的事……”吕茂归补充道。如果说原来的基地是杨帅的一言堂，那么今日过后，更多的事情恐怕都要靠投票来决定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形成我们几个为核心，守护队成员为外围，向其他人辐射的模式。”吕茂归虽然有些懦弱，但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也渐渐变得坚强起来，那些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脱口而出。

  “我支持茂归的建议。”

  唐潇潇第一个站了出来。见其他人看向自己，又急忙道：“其他人都是来基地才相识，不像我们三年同窗情谊。这一关，我们一定要站在一起。”

  唐潇潇在基地中不受人待见，最是急于站住跟脚。而此时姚薇将死，洛羽向来独行，正是自己重新树立形象的好时机。

  见有人认同自己，吕茂归继续侃侃道来：“基地除去帅哥地位无可撼动，又以三个守护小队最为强大。其中陈锋低调，不识变通。陈俊手下多混混，离心背德。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能把大部分人吸引过来。一旦在人数和投票上占据优势，往后基地就是我们说了算。”

  “我觉得可以。趁这次机会，我们要扩大在基地的影响力。以后就算没占优势，也能确保核心成员安全。”陈立文也开口道。

  话题被讨论开了，气氛就热络起来。陈立文和莉莉不断开口，连吕茂归和唐潇潇都有了和好的迹象，一切欣欣向荣。

  只有洛羽沉默不语。

  听着同学们的探讨，洛羽只感到疲惫。

  也许是早上战斗的缘故吧？

  借口上厕所，洛羽悄悄溜出了张欢的房间。

  走廊上异常的安静，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各个房间里传来的密语。偶尔有几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言不发，满脸戒备，行色匆匆。

  只有孩童们跑过时会留下些许往日的热闹。

  洛羽没有在走廊多逗留，转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反锁房门，把自己扔进床褥之中，洛羽只想好好睡一觉。

  或许是风太猛雨太急，烦人的声音穿过耳膜，不断敲打在心头，辗转再三，洛羽却是如何都难以入眠。

  反倒是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断在脑海中徘徊。一会儿是满目悲凉的滕云，一会儿是满地血污的璐璐，又有那被树妖吸食的男人的身影闯入脑中。

  明明被吸食之时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洛羽却仿佛听到了痛苦的哀嚎与悲鸣。

  猛地从床上坐起，洛羽睁开眼，看着靠在床头的那杆长矛，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中升了起来。

  现在外面防备空虚，人心涣散，如果自己拿着长矛闯出去，是否能带着姚薇离开？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就再也压制不住。

  伸手握住长矛，矛尖上还有山鹰残留的血迹，那鲜红的颜色顺着瞳孔渗进心中，让洛羽有些躁动。

  拄着长矛站起身，洛羽一步步往门口走去，有点用力，也有点虚浮。

  房间不大，可是几步走到门口洛羽竟有些疲倦，也有些颤抖。

  看着眼前的房门，明明这扇门已经打开过无数次，可是这一次，手按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能打开。

  洛羽知道，这扇门一旦打开，自己就是整个基地的敌人。洛羽也知道，自己赢不了，只会被抓起来，和姚薇一起喂了树妖。

  洛羽不想死，更不想被树妖吸食而死。

  之前在四楼看到被树妖吸食的男人那仿佛灵魂都扭曲的身影还历历在目，洛羽每次回想都会不自觉地战栗。

  金属的质感顺着指尖向上传递，有种凉凉的感觉。低下头，透过光亮的门把手，洛羽可以看到自己的模样，狰狞，而懦弱。

  门外有脚步声经过，同时传来的，还有秦保国的声音。

  “妈，我真的不知道你被他们喂了树妖的……”

  门把手上的倒影，仿佛也化作秦保国的模样，文弱，而可怜。

  洛羽呆呆地听着，呆呆地看着，而后猛地一惊，再抬起头时，眼中已只剩下决绝。

  “死就死吧……”

  洛羽手上一用力，拉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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