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什么了？”万绮丽问。

  “日本人是怎么知道我在圣玛丽救护队的？”苏白认为，除非自己身边的人去法租界巡捕房或公董局告发，或是有人暗通日本人，否则他们不可能知道苏白离开法租界后一直藏身在圣玛丽小学。

  尽管圣玛丽救护队和第五救护队的人都认识蓝洁如，但他们不知道法租界在找蓝洁如，更不知道日本人也在找。

  孙先生的司机被工部局巡捕房秘密移交给了日本人，一定是他经不住利诱或酷刑，说出了蓝洁如就在圣玛丽小学。

  万绮丽笑着说，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万绮丽告诉苏白，她本来是想问罗品章军统到底有没有重视盘尼西林的事，可罗品章有任务在身，好好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清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最近一段时间军统的各个行动组都很忙，锄奸抓特务，不亦乐乎。

  “算了，靠来靠去还是得靠医学院这边，张副院长最近在这件事上抓得很紧。”

  苏白盘算着，按现在的进度和速度推广下去，至多再有十天左右，应该就有消息了。

  看现在的战况，国军并没有处于明显的下风，一个小小的罗店就已经打了好几天，这几天里，双方争来抢去，基本算均势。

  这几天的号外头版不是国军夺回了罗店，就是罗店失陷，得失间反反复复了多次。

  由此，苏白断定淞沪会战不会在9月中旬前结束。

  还有时间。

  ……

  9月1日，一大早韩查理就拉了一车药来了，这是海格路55号的最后一车药，至此，所有盘尼西林和红霉素全部拉到了圣玛丽小学。

  这几天也辛苦韩查理了，少则一趟，多则三趟地往这边拉药。

  这一次，韩笑笑也跟着来了，她强烈要求留在圣玛丽救护队帮忙，还提出把江阿婆也带来，给医护人员和伤兵做饭。

  是个好想法，但苏白拒绝了。

  这里毕竟离前线很近，很危险。

  昨天还有一发炮弹落在了圣玛丽小学北边不到100米的地方。

  韩笑笑虽然参加过军统的特训班，但只是个电讯特训班，不像万绮丽射击、格斗等所有特训班都参加过，而且还执行过任务。

  韩笑笑到了这里万一遇到突发事件还得分神保护她，江阿婆就更不用说了。

  “那我干什么呀，你们这里已经有了电台，也不需要我发报了？”

  苏白摸摸她的脸：“有的是事可干，等我的新药厂开始动工时，我一定把你带上！”

  到底还是年轻，韩笑笑听苏白这么说马上高兴了，还要和苏白拉钩。

  “这回踏实了吧？”韩查理在一旁笑着说：“这里没你可做的事情，你来了只能给蓝小姐添乱！”

  苏白明白，韩查理心里肯定是不愿意让妹妹来的，他知道这里危险。

  这危险不仅仅因为这里靠近前线，更主要的是，蓝小姐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因素。

  这里不是法租界，他无法保护蓝小姐，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妹妹。

  “对了，今早的报纸看了没？”韩查理问。

  “还没有，报童不到这里来卖报。”

  “有好消息。”韩查理说着，转身到车上去拿他和韩笑笑来这里的路上买的报纸。

  苏白不以为然：“是不是国军又夺回了罗店？”

  今天夺回，明天失去，后天再夺回……苏白已经麻木无感了。

  “不是啊姐姐，你上报纸了！”韩笑笑拉住苏白的手，一脸兴奋。

  “我？”苏白指了指自己。

  韩查理的报纸拿过来了，苏白接过一看，头版头条：链霉素——人类医疗史的里程碑，从此告别肺结核！

  这条消息和报道整整占了多半个版面，什么历经艰辛啦，几年如一日之类的都是润色出来的八股话，这一伟大的发现由七人组成的团队完成，蓝洁如的名字被排在了第一位！

  这是施医生的自作主张，苏白本来准备用这件事激怒公董局，让他们跳出来找华界帮忙缉拿自己好引起国府对自己的重视，原来是想署自己名字的，后来觉得把链霉素的成果公布出来，抢了公董局想要拿到的发明专利就可以，没必要署上自己的名字，公董局也能猜到幕后操作的是自己。

  所以，苏白在送施医生离开时特意嘱咐她，不要署自己的名，没想到她居然把自己署在了最前面。

  “为啥不署名？”万绮丽对苏白一通炮火：“姐你是不是整天想着盘尼西林，脑子瓦特掉了？”

  既然要激怒公董局，就要把他们气到跳墙，必须署名。

  既然想通过这件事来引起国府的注意和重视，更应该署名。

  万绮丽认为，施医生和苏白同属耗子，显然大耗子比小耗子聪明得多，她做了最正确的事。

  “丽丽你说，”苏白一把拉住万绮丽的手：“姐是不是真的很笨？”

  经万绮丽这么一发火，苏白也意识到自己蠢了，这件事无论换了谁都不大可能像自己这么做的，幸亏施医生没听自己的。

  短路，苏白想到了一个词。

  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大脑状况再恰当不过了。

  优柔寡断、懦弱多疑。

  要不是自己自作聪明用安乃近代替盘尼西林，自己的药厂恐怕已经投产了。

  要是当初自己听了大伙的意见，早一点把胡松斋那条恶狗处理掉，毕玉明就不会牺牲，是自己间接地害死了他。

  “姐，是你压力太大，太紧张了。”万绮丽安慰苏白，有些事不能怪苏白，如果站在苏白的角度想，并没有错，换了她也会这么做，没必要自责。

  至于毕玉明，他是个战士，从他从军那一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我也是，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万绮丽说。

  一旁的韩笑笑哭了。

  “好了，都不哭，也不自责！”苏白抬手擦了擦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一滴眼泪：“咱们振作起来，之前没做好，咱们补上！”

  韩查理走过来对苏白说，他之前一直劝苏白尽快把马大转移出上海，刚才他听着苏白和万绮丽的说话，又想了想链霉素的报道内容，觉得转移马大这件事不应该尽快办，而是……

  马上，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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