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笑一直在厂里守在电话机旁，刘一眼去了之后将她顶替回来。

  与万绮丽一见如故，虽然在军统特训班里时由二人不住同一宿舍，交流并不多，但在这里相见之后却显得格外亲切。

  以万绮丽的说法，为了不造成更深的误会，她今天给苏白坦白了这么多是违反纪律的，虽然韩笑笑知道军统特训班的人后来大多数都进了军统，也不能对她承认自己的军统身份。

  在苏白这里，就算彻底把戒破了，除了军统内部的一些事情不能讲外，电讯特训班后经历到正式加入军统的时间，万绮丽都没对韩笑笑隐瞒。

  “你不是现在还为没能加入军统遗憾？”苏白问韩笑笑时得了否定的回答，她觉得跟着苏白干就很好。

  “嘴真甜，跟着我有什么好的，药厂已经算关了半个门了，离彻底关门也不远了。”

  对于前些天夜袭药厂的事，万绮丽认定是王树安一伙干的，那个受了伤被抓回捕房的家伙招供说他是军统的人，摆明就是嫁祸。

  果然，第二天韩查理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虹口的日本领事馆将这个人要走了，理由很可笑，也充分体现出了不讲理，他们说这人在虹口带杀害过多名日侨。

  这就像九一八事件前关东军炸毁铁路栽赃给东北军，七七事变时谎称丢了两名士兵而发起挑衅的性质差不多，不同的只是这一次以一个荒唐的借口救回了罪犯。

  韩查理说涉及两国的外交，公董局也不在乎一个人犯，就卖了一人情给日方。

  按万绮丽的推算，苏白最早得到毕玉明的消息回复应该在12日之后，8月10日、11日很快就过去了，一直等到12日的下午药厂下班，仍没能等来毕玉明的消息。

  苏白预感到，八成是出事了。

  她想起了毕玉明离开那天，有一辆车从对面的弄堂里开出来跟在后面的事。

  现在看来，毕玉明被跟踪的可能性在突然间被放大了许多倍。

  如果真是这样，王树安就是原凶，胡松斋一定是借口出外买烟之机给他报了信，而王树安的人虽然不能接近药厂，但一直在附近有人。

  杂货铺的老板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将电话被监视的事让胡松斋知道了，所以他和王树安更换了联系方式或电话！

  许天意说，这事怪苏白心太软，早点对胡松斋下手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就在这天的晚上，最新的号外刊登了下午虹桥机场发生的突发事件，两名日本人要强行进入机场并挑衅，被中国军人击毙的消息。

  虽然没有爆发更大的冲突，国府张将军已经派人到上海亲自调查此事，但此时的苏白已经切切实实地嗅到战争的味道了。

  不知道历史学得好的同学对八一三会战前虹桥机场的突发事件知不知道，苏白之前是不记得的。

  这几天，苏白没去过药厂，这个胡松斋也没出过药厂，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班，进车间，和没事人一样。

  “明天开始，咱们都不要去药厂了。”12日晚上，苏白将所有人都召集到海格路55号，对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毕玉明那边的事，委托给李宁生，让他派一个技术员守着电话，万一毕玉明来电话，让这位技术员先打电话给巡捕房找韩查理。

  苏白这样安排，实际上是对毕玉明这边基本不抱希望了。

  尽管万绮丽认为毕玉明那边仍有可能没有履行完那套程序，但苏白的第六感告诉她，毕玉明应该是被王树安绑架或暗杀了。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刘一眼十分气愤，这个时候居然破天荒地与许天意站在了一起，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都与胡松斋有关，不能放过他。

  “等有机会吧，明天开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既然毕玉明这边的消息等不到了，苏白也只能按自己的原计划，将药送到战场上去验证了，淞沪会战的全过程，包括双方的交战地点，哪里是后方，哪里是前方……苏白一概不知，这都得等明天战事开始时才能有所了解。

  她只知道日军的海军陆战队驻扎在虹口一带，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得知的。

  ……

  1937年8月13日，经过几天的协商无果后，日军以虹桥机场事件为由向中国守军发动攻击，淞沪会战正式开始。

  这一天，苏白按兵不动，将每一份报纸和不时发行的战事号外都买回来，不间断地收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对照着一份上海的地图，暗暗地计划着自己送药上战场的路线。

  8月14日，中国空军开始袭击黄埔江上的日本军舰，各路援军开始陆续进入上海。

  苏白对毕玉明彻底绝望了，直到战事已经完全扩大的17日，也没等来他的消息。

  不分昼夜、持续不断的枪炮声，上海市面已经大乱，逃难的人群纷纷挤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

  这几天里，苏白反而冷静了下来，除了让许天意和刘一眼回药厂拿了不少酒精和碘酒回来外，再也没去过药厂。

  “明天你们再去一趟药厂，除了生理盐水和阿托品外，把其它药品都搬回海格路来和菜市街。”这天晚上苏白嘱咐许天意和刘一眼。

  生理盐水是战场需要的，但体积过大，以苏白现有的人力搬生理盐水上战场很吃力，苏白打算下一步将生理盐水雇卡车拉到华界，再由万绮丽通过军统通知军方将药品拉走。

  战况的发展似乎对国军有利，电台里几乎每天都在播放着好消息，国军的增援部队仍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上海，许天意和刘一眼也很兴奋，认为此战必胜。

  和周北望通了一次电报，他很担心苏白的安全，建议苏白立刻回龙兴去，对他的建议，苏白也只能敷衍了事。

  许天意和刘一眼按苏白的吩咐最后一次将安乃近等药品拉回后，告诉苏白，药厂的销售部门对苏白暂停销售的做法很不理解，那个胡松斋还带着工人到厂长办公室闹事，担心药厂不销售影响他们薪水的正常发放。

  毕竟，老板不见了，厂长也不见了，只有一个副厂长偶尔来一次，在胡松斋的煽动下，已经人心惶惶了。

  若不是刘一眼拔出枪对天放了一枪，二人今天连药品也拿不出来了。

  “给工人们提前把这个月的薪水发了，过几天咱们就把药厂正式送给公董局！”

  正当大伙不解苏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万绮丽道破了真相：“咱们准备一下，上战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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