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科长……”李宁生虽然有点书呆子气，但并不笨，他马上就听出了苏白的话外音。

  “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现在有多少人盯着咱们的链霉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李宁生直点头：“不知道，但我知道。”

  他可能有点紧张，开始语无伦次了。

  但意思就算表达明白了，虽然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链霉素，但这么重要的药品被人惦记也是正常的。

  一旁的许天意非要较这个真：“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天意！”苏白喝住了许天意，告诉李宁生，不急着选人，好好考虑一天，明天选出来也不晚，但今天他自己就可以先行投入了。

  先在南区腾出一个房子来，考虑一下新实验室的布置，还要添加什么设备，做个详细计划。

  呸！

  苏白又呸了自己一口，这么一折腾又得花钱。

  李宁生走后，苏白让许天意把厂里的人事档案调了来，想从中找到胡松斋的一些资料。

  这年代的档案太简单了，并不是每人一份，而是大伙都登记在几张表格上。

  胡松斋一栏中，只登记了姓名、年龄，连家庭住址都没有。

  不过，他却有一部电话。

  这很奇怪，这年头养一部电话的费用是很高的，每月几十块大洋，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但许天意说，这份名册是徐先生留下来的，当初徐先生把原厂的工人叫回来就是通过这份名册。

  后来，紫嫣又让人重新抄了一遍，把没招回来的人去掉，又补充了几名新来的工人。

  这么说，早在法华药厂还在法国人手上时，胡松斋家里就有电话？

  苏白立刻拨通了巡捕房的电话，韩查理刚好在。

  她请韩查理帮着从电话局查一下胡松斋这部电话的地址。

  “查到了要干什么？”许天意不解。

  苏白觉得，咱们不能总这么被动应付对手的出招，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做适当的主动出击是必要的。

  胡松斋与李宁生不一样，他对链霉素不会感兴趣，就算他感兴趣，讲给他听也听不懂。

  他之所以跑到厂长办公室外面偷听，一定是受了外人的指使。

  如果是这样，外面这个潜在的敌人已经知道了法华药厂内部的南区是个秘密区域。

  好在有链霉素这个幌子，可以抵挡一阵子。

  胡松斋是厂里的老人，虽然苏白接管厂子后没让他去过南区，但之前他对这里是熟悉的。

  “坏了！”苏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了？”许天意问。

  “他会不会……趁黑没人的时候进过南区呢？”

  许天意想了想后说：“不太可能吧？”

  南区与北区之间原来是有一道墙的，包括北区范围内的几个不同类产品车间之间、办公区与车间区之间，都有墙。

  每道墙上都有门，其实就是个修得比较整齐的口子，没有装门。

  苏白接管药厂后，在通往南区的那道墙上装了一个大铁门，许天意他们每天下班后都会把门锁上。

  南区内各个车间也都装了门上了锁，许天意这么说是因为从来没发现过异常情况，没发现有人进去过。

  再说，厂子门口的门卫也被嘱咐过，每天夜里要在厂子各处巡查一次的。

  但苏白觉得这都不可靠，到了现在，也只能祈祷这位胡松斋是刚被人利用，没有在黑夜偷摸进过南区吧。

  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胡松斋在两个多月前药厂重新开始生产时，他还没被对手收买。

  “从今晚开始，南区必须有人留夜！”

  苏白马上就做出了决定，今晚安排常顺保留下来。

  但她很快又改了主意，让刘一眼和铁头来。

  不过，对刘一眼没有把握，这家伙不知道肯不肯听话。

  大约过了半小时，韩查理的电话打了进来，他已经查明了，那部电话的地址是贝当路14号。

  贝当路从法租界的东南角向西北方向通往霞飞路的一条斜向路，在法租界中也算比较繁华的一条路了，胡松斋居然住在这里？

  韩查理告诉苏白，他已经派了一个巡捕去了贝当路14号，看看这是一处什么样的房子，一会儿就会有消息回来，他再给苏白打电话。

  “蓝小姐别担心，这个地方也是我的辖区！”

  韩查理的办事效率还真高，不过二十分钟，他的电话又打来了，贝当路14号是一家杂货铺，里面有一部电话，周边的居民都用这个电话往外打电话，如果有人打电话找这里的居民，杂货铺里的人也会跑腿去叫。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打电话的人不多，常来这里打电话的人不多，和店里的人也都认识。

  这样就合理了，胡松斋是用不起电话的。

  “简单了，咱们去这家杂货铺就能查出胡松斋的住处！”许天意这么一说，又被苏白瞪了一眼。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能这么做，对吧，容易打草惊蛇！”

  “你总算聪明了一次。”苏白半夸半损地说。

  “让我哥去办啊！”一旁的韩笑笑说，这对于他哥哥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苏白给韩查理再次拨通电话，请他中午到海格路55号，吃个饭，有事请他帮忙。

  “你先回去，”苏白对韩笑笑说：“让江阿婆做些好菜，做你哥哥喜欢吃的！”

  韩笑笑走后，苏白和许天意一起进入南区，对刘一眼说了她的想法，让他和铁头今后就住在南区里。

  “嫌我了是不是？”刘一眼立刻就嚷了起来：“苏白，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听话过，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还不行吗？”

  苏白把脸一绷：“你听着，这里的安全和我的命一样重要！”

  “啊啊，是吗？”刘一眼一听苏白这么说，态度马上变了，但他提出一个要求，苏白每天至少要与他见一次面，让他看一眼就行。

  这个小土匪头子露出了痴情的一面，这一刻，苏白看得出，他是真心的。

  “看我一眼管什么用，能吃还是能穿？”

  “就看一眼，要不然我就不干！”

  “没皮没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旁的许天意忍不住来了这么一句。

  “滚！”刘一眼马上回击：“我和我夫人的事，关你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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